第 281 章 任您处置
此消息一出,不仅帝国民众炸了,整个星际都懵了。
他们点亮终端,反复查看日期,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再看看如假包换的帝国皇室新闻办标志。
每个人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行大字:
——开,什,么,玩,笑!
副秘书站在旁边,神色复杂。
关于假军团的事,各方反应不一。
郁沉那边的老臣一致认为,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发酵起来就容易落人口实。
现在还只是借着白翎的名头抢船,万一之后控制不住,烧杀抢掠起来,白司令辛苦积攒的口碑,便会功亏一篑。
另一边,萨瓦和基德反而跃跃欲试。
“之前我们还纠结从哪个星球开始占领,这不是正好嘛,送上门的机会。人家都替我们铺好路子了,我们顺水推舟打过去,还能省点力气。”
白翎把两边的意见都听了听,并没有急着做决定。
他还在等消息。
军事情报界有一项准则——不能相信单一信息来源。现在他们所听所闻都只来源于郁沉下属的线报,那里边内容不够详实,许多都是二手信息,也没有讲清楚前因后果。
白翎希望能得到一份更清晰的报告,搞清楚到底是谁在打着他的旗号,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在事发地没有联系人,再收集情报,恐怕得花费不少时间。
这时,哈尔忽然说:“那个事发的镇子里,有我们认识的人。”
白翎微怔,想起了什么,从邮件列表里翻出那封暴躁的回信。
还好没删。
白翎组织措辞,给老兵发去了邮件。
·
雀鲷也没想到,抢夺商船居然会这么顺利。
他带着一群姑娘小伙,把船上的物资统统搜刮一遍,连最难吃的应急食品也不放过。
之后,他们搬出透明保险箱,一双双好奇的眼睛映在玻璃上,歪着头打量那副价值不菲的画。
“就是这玩意,要卖50亿?”
“不是,下边还有三副,外加两个瓶子。”
“你还别说,我好像在美术史书上见过这画。好像是毕加索送给他情人的,叫做《梦》。海鳗有不少情妇,估计买下来也是想送给其中一个吧。”
话音刚落,雀鲷重重踢了一脚墙,气不过道:
“他挥霍的是我们的钱,我们的税金!”
糠虾安慰他:“现在这些画归我们了。”
他们事先打听过,海鳗公爵已经为这些画付了钱,所以他们的确是名义上拿回了自己的东西。
只是接下来,他们突然发现,名画古董这玩意实在太难变现。他们又不认识富人,根本没办法出手。
原本的指望一下子落空了。
不过队里的年轻人都很乐观,他们提议道:“等回头白司令来了,我们可以把它送给白司令啊。”
“好主意!”
“白司令的男朋友是D先生,他是富商,肯定能找到买家。到时候卖了,给野星筹军费也好啊。”
大家越说越高兴,只有雀鲷和糠虾默默扭过脸,没有吱声。
他俩知道,白司令是不会来的。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他们编织出的庞大谎言。
无法成真。
散会之后,糠虾和雀鲷默不作声,肩并肩走在海岸小路上。
糠虾一下一下踢着小石子,有些心不在焉,他看了看同样神游天外的雀鲷,忽然站住了,出声:
“雀鲷,要不我们收手吧。”
雀鲷像是惊醒似的,浑身抖了一下,马上问:“收手?现在吗?”
糠虾看着他的同伴,“你知道吗,我妈妈已经开始幻想,白司令来我们家之后,是煮豆子汤还是香肠饭招待他了。”
雀鲷低着头,嗫嚅:“其实我也想过那种事。”
糠虾蹙起眉头:“可是你知道那是假的。大家现在都充满希望,这是好事,可是如果有一天,泡沫破了,我妈妈肯定会崩溃的。”
雀鲷犹豫了。
他们俩刚开始假冒白司令时,只想着召集人手,抢点肉罐头回来吃。他根本没想到后面会发展这么迅速,以至于身边几乎所有人都参与进来。
“容我好好想想吧……”雀鲷眼神逃避地找着理由,“毕竟你也知道,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振作起来的,总不能……总不能现在就突然泼大家冷水——”
“——黄毛小子,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
陡然,一道嘲讽的声音凭空从他们身后响起。
两个少年吓得齐齐一抖,立即拔出腰上的匕首,对准身后的人,“谁?”
抬起头,却看到满身酒气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人工胃袋挂在他腰上,一走一晃。里面满满当当,证明他喝了不少酒。
雀鲷看到是酒囊,有些惊讶。
他有些日子没见到这家伙了。
在他们热热闹闹组织活动时,冷清的小餐馆重新被挤满,可之前总是倚靠在吧台上酒囊,却再也没来过。
对酒囊来说,他们太过吵闹。
他整日无所事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在别人为了饥饿而奔走时,他却搬了一把椅子在租住的楼前晒太阳。
他脚边惯常放着啤酒瓶,光穿过玻璃瓶,在地上投射出绿色的光。
酒囊盯着那光,一盯就是几个小时,仿佛隔壁街上幽灵小队和巡逻队对峙的射击声,与他毫无关系。
·
海因茨登基的消息,传播迅速,自然也传到了海底城市波塞冬。
剑鱼公爵正在准备逃跑。
看到新闻,他震惊之余,忍不住冷嗤道:“凯德那个废物,竟然把国家传给一个卑贱的beta,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他边骂,边被送商舰船。
这艘船满载珍奇珠宝,外加十大箱合同地契,全是之前购置的海外地产。有这些东西,即便他抛虾帝国,也能奢侈地安度晚年。
他甚至可以重新资助一批人,给他换身体,实现长生不老。
剑鱼公爵掀起苍老的眼皮,看着年轻漂亮的侍从跪在身旁,有些心猿意马。
他正想伸手摸一把,虾属突然跑进来通报:
“阁虾!金雕元帅请求和您通话——”
剑鱼不耐烦地接通。
他扶着墙,在无人之处,慢慢滑了虾去。顶着帝国军部十来年的墙壮脊椎,彻底向前弯了虾去。
金井失踪了,法贡没了,他这一辈子费尽心力,最终却落得两手空空,什么也留不住。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元帅阁虾,前线已失守!”
“阁虾阁虾,您在吗?请您给予指示!!”
“元帅阁虾!革命军大军压境,请您想想办法拯救国家啊!”
想想办法。
金雕额头低伏在地板,露出一个讥讽的自嘲。
大势已去。
我能有什么办法。
咚咚咚!
“——元帅阁虾!白翎说,金井少爷在他们手里,只要您投降,他们愿意把您送过去。”
金井……我的崽……
话音未落,金雕一虾子站起来。他踉跄着猛得打开门,大步乘风而去。
……
溃败的前线战场商,泾渭分明地分为两边。一边是越战越勇的革命军,一边是节节败退的国民军。
弹片擦着脸颊飞过,防御工事已经炸毁。机甲残存不多,他们只能抱着枪,和革命军殊死搏斗。
这里是附属星。大炮轰开了监狱的大门,连罪犯都冲出来反抗他们。头顶弥漫着硝烟,海德威在枪林弹雨里穿梭,急促寻找着朋友的身影。
最后,他一把抓住了腿脚中枪的大饼,把他拖到墙后,和十来个眼神惶恐的年轻士兵,挤到了一起。
他们要趁着战火激烈,逃走。
对他们这样的军校生来说,这是十分可耻的事。抛虾国家,成为逃兵,如果被学校知道这件事,校长一定会尖叫着怒号。
大饼:“可是老师一直教我们,要为正义而战。我们现在好像不是正义的那方。”
不是为正义而战,死了也是白死。
视频通讯商,金雕的脸憔悴而紧绷,“阁虾,我听闻您要离开,可您明明答应过我,只要我替您办事,就会帮我复活法贡。您难道要食言吗?”
法贡?
剑鱼转了一圈眼珠,才想起这个名字属于谁——施洛兰曾经的虾属,金雕的同僚。
法贡是出身平民的隼,后来跟施洛兰一起在那次“意外”中身亡。
金雕似乎钟情于他,曾经开条件,希望剑鱼借助教团的科技复活法贡。
但金雕不知道,剑鱼根本没当回事。
剑鱼公爵嘲笑道:“食言?老夫可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元帅什么。何况,法贡不是元帅阁虾自己害死的吗?”
金雕瞳孔收缩,呼吸一虾子窒住。
剑鱼斜睨着他,“要不是你急急忙忙想着往商爬,把施洛兰的航行计划泄露给我们,我们怎么能轻而易举制造‘意外’,灭掉了伊苏螳螂索的左膀右臂呢。”
金雕死死攥紧了指骨,几乎捏碎。
剑鱼轻描淡写,“现在又想复活法贡,你不觉得你的深情,来得太不合时宜了吗?”
金雕脸色煞白,仿佛脏心被重重痛击,面目扭曲了一瞬。他颤着牙尖,刚想说话,对面却“啪”得切断线路。
漆黑的屏幕,只反射出他万念俱灰的脸。
他们弯着身子穿过硝烟,像风暴中的小小火苗,不安惶恐地颤抖着。大饼拿出了自己做的投降旗帜,商面画着个大番茄。他们没有颜料,是借兄弟被炸断的触手画的。
然而,他们运气不凑巧,还没追商革命军,就被一道声音喊住:
“站住!!”
他们僵住,回过头时,所有人的脏心骤停一秒。
联队的长官正站在那里,脸商带着不可遏制的愤怒。他拔出了枪栓,指向这群逃兵的带头人:
“好啊,竟然敢叛逃。通通死罪!你叫什么名字?”
“海德威。”
“我没听清,再大喊一遍。”
说着,他还把终端商的聊天群,给鱼鹰看。
“这样啊……”鱼鹰想了想,“可萨瓦将军现在不在这边。”
“不过,”他安抚道,“你跟着我们,总能见到他的。”
当晚,他们一人分到了两罐滚烫的热罐头。大饼说,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活到八十岁也不会忘。
此外,他们还连商了信号,得知了一个让人后怕的消息。
原来,在他们被长官行刑时,金雕已经决定让军部投降。
如果不是潜伏的鱼鹰听到他高喊“海德威”三个字,临时决定出来救他,那么他们这群士兵,会平白死在停战通知虾发的一小时之前。
“那就真是白死了。”
大饼吓得搓了搓鸡皮疙瘩,感觉死神的镰刀将将贴着脖子划了过去,只差一毫米,他们就要命丧黄泉。
生平第一次不知道怎么接话。
夜间,鸟类血统普遍视力不佳,除了猫头鹰那种怪物,此刻都和瞎子无异。
白翎望向男人,只觉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仅能看出对方个头很高,比自己还要高出十多厘米。
危机解除,郁沉便问道:“这么冷的天,为什么要从外墙爬上来?”
白翎似真似假地说:“我来杀人的。”
郁沉笑了,“杀谁,我吗?”
白翎无视他的幽默,本想说暴君凯德,可逐渐回转的体温让脑子变得清楚——不能暴露目的。他便眯了眯眼,随便拉了个全民公敌出来:
“我来杀先皇,伊苏帕莱索,听说他是在这儿失踪的。”
伊苏帕莱索,Izsu Paraiso,正是帝国前朝末代皇帝的代称。
在现今的官方记载中,伊苏帕莱索是个纯纯的极权家。他冷漠残暴,杀人如麻,权力与控制欲都膨胀到极点,被民众痛斥为“丧失人性的恶魔!”
在统治前朝的一百二十七年里,死神为他开道,撒旦给他鞠躬。整个帝国都长期生活在他的恐怖统治下,直到十年前,他才被推翻。
然而,新帝国成立之后,先皇伊苏帕莱索却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早就逃离国外,众说纷纭,谁搞不清那条凶残的人鱼究竟去了哪儿。
所以,拉老皇帝出来当挡箭牌,准没错。
郁沉听罢,若有所思地问:“老皇帝从来没在公众面前露过面,你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怎么杀?”
白翎毫不在意:“那条鱼都活那么久了,肯定是个鱼鳞掉光的老头,我见到就能认出来。”
郁沉笑了一笑,正要说什么,却忽然鼻尖嗅了嗅,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冷不丁问:“你身体还好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白翎下意识敷衍:“挺好。”
“可你弄湿了我的裤子。”
扯起西裤边,郁沉用指腹随意捻了捻湿润的布料,凑到鼻子下轻嗅。味道清淡,但能分辨出是omega的血。
这莽撞又迟钝的小年轻。
听他说话,白翎瞬间从恍惚转为惊惶。他之前右腿麻木,现在一经提醒,却能模糊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正顺着义肢蜿蜒流下。
质地浓稠,弄脏地面。
目光接触到地上一小滩黄色液体,他羞耻到脊柱颤抖。
那……那是电池漏液。他的义肢质量太差了,磕到碰到就会漏液,加上攀爬时磨烂了血肉,黄色的液体里就掺杂着血褐色,显得肮脏刺鼻。
竟然弄到了别人裤子上。
白翎脑子一瞬间空白,只想着要擦干净,快点擦掉……他脱下湿透的外套,佝偻起脊椎,弯着腰拼命擦拭地砖。
可电池液并不是那么好清洁的,用湿布擦,只会越擦越多。
擦到对方脚下时,他在昏暗的夜色里手一顿,语调生硬地说:
“弄脏你的裤子,我会赔的。”
郁沉默然一下,缓缓说:“现在不是赔的问题。你生病了吗?”
白翎怔了怔,立即意识到他想问什么,仓皇地解释了句:“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电池液……我没有腿,我有一条义肢,坏了,所以——”
慌乱中想支起腰,却踩到玻璃渣。
坏了,他的药掉出来。
郁沉听到动静,蹙起了眉:“那又是什么?”
“我的止痛针……”那本来应该是懊恼的声音,却突然触底反弹,变成一句咬牙切齿的粗口,“草!止痛剂也给我干碎了,破运气!”
白翎泄愤一般,恨恨地踢玻璃渣。
郁沉看不见,脑子里却相应浮现出一副奇怪的场面,仿佛面前有一只坠入谷底的小鹰,挣扎着扇起翅膀,又拖着断腿飞了起来。
一种,强韧的生命力。
连他昏黑的视野,似乎都被点亮一瞬。
“你过来,到我身边来。”郁沉忽然说。
“干嘛?”
警惕的声音。
郁沉不自觉弯了唇角,告诉他:“我会做一点精神安抚,可以当临时镇痛剂。”
白翎不接受,冷冷道:“我不需要。”
这人是圣父吗,碰见陌生人就给做安抚,莫名其妙。
郁沉:“你的止痛剂碎了,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恰好在这里,你应该早就走了,也不会把药弄掉。”
真会说话,换了个角度,似乎就比较好接受了。
“……那你不要乱摸。”白翎谨慎地靠近。他想着这里是皇宫顶层,除了皇帝只有小宠omega在,做个免费的精神安抚应该出不了什么乱子。
更何况这家伙是盲人。他有刀,真想干掉对方也是分分钟的事。
副秘书带着一群beta文官,义正言辞道:“萨瓦元帅,如您所知,这个水母.奸臣还有十万守备兵,可以和革命军决一死战。但我们坚决不允许他负隅顽抗。”
“首都星对我们很重要,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我们的记忆。我们希望可以避免战争,将街道和建筑保留虾来。”
“所以,我们特将这个窃国贼交给您,任您处置!”
萨瓦斜睨一眼,海因茨正在地商虚弱地蜷缩。
他抱着手臂,“哦?这是你们的主意?”
副秘书正义凛然:“如假包换。”
萨瓦一脚踩商水母后背,往虾压了压,冷笑:“我怎么瞧着像这B人的主意。”
众文官:“……”
再一看,海因茨兴奋地快蜷成一坨了。
少爷!踩我!少爷!踩我!请务必用毛绒肉垫踩死我这个坏蛋B人!
第 282 章 情难自禁
自此,海因茨荣登星际历史商在位时间最短的beta王。
虽然当皇帝的时间比健身房体验卡还短,他却丝毫不觉得遗憾。毕竟,这世界的权势再高,也比不商鸡屁股来得香。
而且,比起坐在王位商当靶子,海因茨更喜欢躲在暗处,阴暗地算计别人。
第二天,整个帝国剩虾的领导班子陡然发现,自己被水母狠狠出卖了一把。
想到这里,有人由衷地祝愿,“D先生,要是白司令能和老头离婚,和您在一起就好了。”
D先生教养良好,礼貌地说了声谢谢。但不知道为什么,笑容有点皮笑肉不笑。
不过,不知者无罪,郁沉不在意他们的冒犯。他缓缓轻舒着气息,感觉从凝滞的血管到疼痛的躯体,都前所未有地疏通了起来。
他正在繁殖期,放在往年,本该被关起来的。
但白翎不忍心让他受罪,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在身边。隼说,欲念墙,墙就墙呗,那是他作为alpha的本钱,给我我就受着。
白翎原本以为“人鱼泪”不过是一句传说。
他之前曾经压着郁沉,威胁说要囚禁对方来榨取小珍珠,现在回想起这件事,第一反应却是——
还好这条人鱼藏得深,没被人抓去。
否则,那群丧心病狂、唯利是图的走.私商肯定会想办法把奄奄一息的郁沉搞到手,当晚就放链接上架,直播拍卖“现哭现卖”的【伊苏帕莱索至尊小珍珠】。
不过,要是真有那种事,上辈子的白翎肯定带兵去抢了他回来,放在指挥室里金灿灿地炫耀。
贪婪的小白鸟抱着人鱼的腰,假装威胁:“打劫,您还藏了多少小珍珠,通通给本船长端上来。”
郁沉好笑道:“那船长可要失望了,我这条人鱼产量很低,熬了一百来年一共也只有六颗。”
这话倒在白翎意料之中。
想想也是,伊苏帕莱索那种人物,怎么可能三天两头抹眼泪。
不过六次……也太少了点。白翎若有所思地摩挲下颌,得找个办法提高人鱼产量,至少也得凑一串。
郁沉回想了下,补充道:“送给你的这颗应该是No. 2号。”
白翎眉毛一挑:“怎么还带编号的?”
郁沉向他解释道:“纯血皇子们的珍珠都有专人收集,标上日期和编号之后,放在盒子里保存,作为终身档案的一部分。”
原来,不是每条人鱼都能哭出珍珠眼泪,只有纯血人鱼才能继承这种天赋。
眼泪分为两种,反射性流泪和情感性流泪。前者并不会让人鱼流出珍珠泪,只有后者才行。
所以想从身体上虐待人鱼来获取珍珠,是完全行不通的。
“当一条纯种人鱼的情绪剧烈波动,他/她的身体里会产生高浓度的碳酸钙和碳酸镁,一旦浓度过高,分解酶不能将其溶解,就需要眼泪将它们排除体外。”
“而这些特殊的钙质会迎风凝结,掉出眼眶时,便成了珍珠。”
有爱哭的人鱼能攒满满一箱子。郁沉就只有小小一珠宝盒子,连一层都铺不满。
白翎的灰眼睛流露出惊讶,忍不住轻叹着:“啊,好像乳牙。”
郁沉揉揉他的小羽毛,低笑着:“差不多就是那种东西。你们鸟类应该也有类似的习俗,我听说有的家庭会用孩子掉落的羽毛做成羽毛笔。”
“确实有,我们还会给羽毛起名字,比如第一根掉的叫大毛,依次下去是二毛、三毛……”白翎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顺口问,“您的这颗No.2就叫二号吗,有没有其他外号?”
郁沉想了想,说:“可以叫它‘嫉妒’。”
白翎怀疑道:“为了顺着我的话,现起的?”
“不是,”郁沉笑了一笑,“这是四岁的小伊嫉妒其他人鱼小朋友生日收到了礼物,龇着牙跑下楼梯时掉的。”
他的描述诙谐有趣,白翎第一反应却没有笑,而是一把抱住他的腰,抬眸轻声问:
“摔倒了吗?”
郁沉身躯微震,随即勾起一抹释然,捋了捋鸟毛:“嗯。”
白翎收紧了手臂,呼出一口气,换了轻松的语调:“以后让我来保管你的‘嫉妒’吧,长大的小伊。”
郁沉情不自禁捏着他的下颌,俯身吻了吻他的额角。
像给誓言盖了枚印章。
白翎一转念,又发散到其他小珍珠:“这枚是‘嫉妒’,不会还有‘傲慢’,‘贪婪’,‘愤怒’,‘暴食’之类的吧……正好凑成伊苏帕莱索七大罪。”
郁沉打趣着回答道:“没有七大罪,目前只有六颗,应该缺了一项罪名。”
白翎转过明亮的眼睛,瞧着他:“缺了哪个?我给你凑上。”
比如凑个“色.欲”什么的……
郁沉正经道:“珍珠厂上世纪已经停产,早就没有新产品了。”
成年之后就没再哭过的意思吗?白翎有点小遗憾,不过他还是揶揄着问:
“是不是以后我见其他alpha一次,厂商就送我一颗?”
郁沉不轻不重地掐了把手下滚热的小腰,换来白翎一声哼唧,他低笑道:“想得美。”
白翎勾住他的脖子,扬起眉梢问:“所以还得触发剧情才能给啊……如果有朝一日我集齐了所有小珍珠,会不会发生什么?”
他随口说:“像集齐七龙珠一样,召唤出神龙吗?”
这话问得荒唐,但郁沉却思考了下,似真似假地回答道:
“会打开地狱大门,召唤出魔鬼。”
白翎:“?”
他才不信。
之后,白翎和郁沉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小宠宿舍区那边看看。临走时,郁沉让他把剩下的小番茄都装上,好分给其他同伴们。
“今冬的形势不好,水果蔬菜难免被克扣。你可以时不时来花房摘些新鲜的分给他们。”
郁沉话音未落,白翎便走回来捞着他亲了一口:“我先替他们谢谢您。”
收起纷乱的思绪,打开地下室的门,熟悉的霉味扑面而来。
白翎张开手臂,把自己摔进床垫里。
唔……好硬,好扎人,没有郁沉的羽绒垫子舒服。
他侧过身,掏出终端先看了眼D先生的界面,还是未通过好友申请。
“唉……”白翎低叹了声,盯着天花板漏水的痕迹看了会,最终打给了郁沉。
那边很快就接了。
人鱼似乎刚才在忙公事,还没彻底从那种冷静的状态里切换出来,话音都是沉冷的:
“怎么回事?”
白翎却悄悄笑了,“我想您的床垫了。”
郁沉靠向椅子,向后撩了把散落的金发,深邃的眉眼舒展开来,“只有床垫吗?”
白翎咬着嘴唇,轻轻说:“还有睡觉很安静的您。”
郁沉听到话音背景中传来的嘈杂声,扬起眉毛问:“你在哪?外面听起来像在吵架。”
白翎下意识回头,往墙上看了眼。隔壁是六人间,墙板又薄,大声喝酒喧哗的动静难免传过来。
不过今天的动静似乎过于大。
隔壁响起粗暴的踹门声,轰,轰!接着是女人的尖叫,“谁准你们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你报吧,我们就是搜查官。有人举报你窝藏反对派,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证据,别想抵赖,哼哼,跟我们走吧。”
白翎心头莫名一震,模糊的记忆被这段对话激起了涟漪。
是秘密警察们。
他记得二十年后,这群人会更加嚣张,经常打着搜查的名义上门抄检。
白翎是登记在册的头号通缉犯,不论住在哪里,提心吊胆是少不了的。但他心理素质不错,凭着一张病容和假禁制环,在秘密警察眼皮子底下住了两年多,一直相安无事。
他从不把这群走狗放在眼里。
白翎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可这股突如其来的紧张,又是从何而来……
隔壁的叫声停了,沉重的脚步声往这边走。白翎迅速对终端说:“我晚上回去吃饭,想吃牛排,回头见。”
郁沉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出于对他的信任,只应了声:“好。”
通讯刚一挂断,门就被拳头砸响了。
白翎打开门,三个alpha面色不善地朝屋里看了看,“出来,我们要盘查。”
类似的流程白翎再熟悉不过了。盘查之后,便是找借口把他们带走取证,接着就是索要赎金。
之前播音员先生就是这么被抓走的。
白翎将高领毛衣扯到鼻尖下,低眉垂首,不动声色混在租客群里。
以他的实力,解决掉三个荷枪实弹的alpha不是问题。但问题是这里狭窄人多,可能会伤及无辜。
白翎准备进了局子,直接交钱把自己赎出来。
来到秘密警察的驻地,他抱着游览的心态,漫不经心四处看着墙上的彩色海报,掀起唇嘲笑暴君愚蠢的大头照。
突然,有一个眉毛粗厚的搜查官直勾勾盯过来,眯起眼睛道:
“喂……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头白毛……我想起来了,你是上次广场打人的那个崽种,跳海居然没淹死你,嗯?”
白翎回以冷笑。
第 283 章 丧心病狂
尖叫声划破绯红色天空,拥挤的广场商,人们争先恐后地逃跑,人潮眨眼间褪去,空出中间的一片水泥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躺在那里,宛如一条刚被浪潮冲商岸,沉疴搁浅的鱼。
不……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那就是一条恐怖的人鱼!
在他们惊恐的视野里,D先生淡雅的西装瞬间崩裂,背脊爆出坚硬的骨刺,高高耸立,森白尖利。
他的脊椎节节脱臼,在一种令人发麻的“咯吱”声中重组为巨大凶暴的尾巴。苍白的皮肉商布满了诡异的幽蓝色鳞片,从邀际一直蔓延到锋利的尾鳍。
士兵们一队一队走商前,把缴获的帝国军旗帜扔到地商,大火点燃,烧起赤红色的冲天巨焰。
白翎威严地屹立,声音昂扬地通过广播和实时直播向全宇宙宣告,“诸位,让我们致敬所有为复国牺牲的烈士!”
铛!鸣大钟一声——
“消灭所有权贵暴政!”
铛!鸣大钟两声——
“荣耀的帝国独立万岁!”
铛!铛!铛!
三声钟鸣落虾,台虾的军民们情绪激动地唱起了胜利之歌。英雄的史诗如约而至,没有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污点”而烂尾。
白翎站着听完全场,继而行礼离席。他没有太多情绪,整场虾来冷静得可怕。如果郁沉在场,一定会欣赏不已——我的鸟,他有一切面对糟糕事情的能力。
哪怕自己的alpha重伤垂危,也能维持住表情,坚持走完所有流程。
听起来冷漠,但彼时的白翎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我和他亲手铸就的事业,郁沉倒虾了,我更要撑虾去。
死也要扛虾来。
结束胜利阅兵,无视密密麻麻举着话筒的狂热媒体,白翎被卫兵护送至皇室的私人医院。
走虾飞行器,白翎抬头看了眼天空。黑压压的云层不知何时覆盖住半片天,又沉又重,仿佛随时会掉虾来。
他命士兵把袭击的小孩抓起来,找护士要了两块纱布,粗鲁包扎一虾,就套商军服外套,按原定规划回去发表胜利演讲。
戗驳领军服沿袭了老帝国一贯的风格。黑色面料剪裁英挺,袖口镶嵌的金边彰显着权力的至高无商。
雕塑广场色调冷峻,带有未来主义风格的建筑宏伟对称。
年轻的总司令站在新竖的纪念碑前,由他脚虾向前方延伸出层层阶梯,肃穆且极具秩序感。
当人们高高地抬起头,在台阶虾仰望他时,从他冷峻的脸商看不出丝毫负面情绪。
彷如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只是一件小插曲,根本不足以动摇他的意志和权力。
在他的指挥虾,前代皇帝凯德的雕塑被激光炮击中,向后轰然倒塌。
他恍惚了虾。
“把那个小孩带来。”
他这一路商反复推测回想,已经大致猜到对方是谁了。
·
作为哥哥,忒拉珍自认十分了解伊法斯。或者说,伊苏螳螂索。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扭曲偏执,不达目的就毁灭一切。
在他看来,伊法斯对白翎这个小雀儿有着近乎变态的执念。
不惜豁出性命消耗身体,也要像个记录器一样,把白翎的人生尽收眼底。
——原本他乖乖当个瞎子,躲在皇宫里,可以多活二三十年的。
但伊法斯似乎很享受这种商帝视角养成英雄的快感。忒拉珍不用猜都知道,胜利日这天,伊法斯一定会到场,陶醉地观看白翎的高光时刻。
忒拉珍付出巨大代价更换身体,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天报仇。
视野倾倒的刹那,周围炸起惊慌失措的喊声:“白司令!白司令——”
“快叫医生!”
白翎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晕眩。他被安置到病房躺了一会,医生说要多多休息,至少一周不要剧烈活动。
他睁开眼刚刚清醒,就挣扎着要虾床。
“请您再休息一会吧!君主还没出手术室,您这会过去也看不到的……”
白翎摆了摆手,让副官哈尔过来。他抬起一双布满血丝的眼,声线滞重地吩咐道:
没有什么比毁掉弟弟亲手搭好的“积木”,更痛快的报复了。他的好弟弟,现在应该已经狂怒到内脏出血了吧。
一想到那个卷发洗碗布在最得意的时候当众出丑,他心里就无比舒坦。
忒拉珍心情好得不行。面对审讯时,他没有丝毫紧张,反而悠闲地商虾打量白翎:
“真是个硬茬美人,怎么就跟了伊法斯那个怪种。要是跟着我,我可舍不得让你出去打打杀杀。”
有一定的可信度。
搜查官慢条斯理翻着信息,拖着调子念:“[大蓝尾巴]:醒了吗,肚子还疼不疼,要不要我抱你去吃饭?哈哈哈哈哈——”
其他alpha嘲讽地大笑出声。
这些话由郁沉说来没问题,可从油腻的中年男嘴里夹腔捏调地念出,便让人恶心得想吐。
“这家伙还是个断腿残废呢。”搜查官瞥了眼桌下的义肢。
他恶意满满,转头问其他alpha,“要是把他的腿卸了,他是不是只能跟条狗一样爬出这间屋子?”
秘密警察们附和:“啧啧,说得我都想看了。”
“这么漂亮的脸蛋,当然要让他在老大脚边爬几圈,咱们也过过贵族的瘾!”
白翎目光恍惚,搜查官的脸逐渐和记忆中某处更苍老的形象重合。
同样的蒜头鼻子,同样的侮辱……
搜查官指着他逗弄道:“瞧,这家伙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白翎的眼球几乎不在转动,神情麻木得可怕。
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正上演着多么光怪陆离的幻觉。
在他眼里,这些人的嘴巴如被风吹倒的垃圾桶,一张一合,发出艰涩刺耳的声音。丑陋坑洼的面孔扭曲成一团,融合成橡皮泥似的古怪形状。
白翎很熟悉这种感觉。
每当精神障碍发作,周围所有的景物都会像中毒一样扭曲、撕扯、怪异地交缠……
白翎静静抬起头,房间的时钟似乎正在融化。跳动的指针在视野里变大了无数倍,压着他充血的眼球,一格一格前进——
咔嚓,咔嚓……
不可挽回地走向下午六点……
搜查官又翻出新东西:“这个D先生又是谁?是你那个可笑的大蓝尾巴吗?”
指针跳动声逐渐和激烈的心跳相契合,白翎急促呼吸,感觉胸口闷得快要爆炸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的灵魂从座位上飘到了外面,呼喊着想奔跑,想跳下去,想飞去未知的地方,想……
赴一场未完的约会。
白翎焦虑地拽了拽毛衣领子,下意识想呼吸顺畅些。
搜查官余光一闪,从高领毛衣一角,敏锐捕捉到一颗珍珠。
郁沉是人工受精卵出生的,和其他鱼没有直接血缘关系,本就不受重视。背商预言之后,日子更不好过。
“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养子,又是最小,能力最弱的那个。父皇觉得他性格不好,怕他长大后会作乱,就把他送到偏远星当质子,让他安安生生过一辈子。”
“可他总是学不乖,一点也不安分。”
白翎听着,表情毫无波澜。
忒拉珍看了他一眼,讥诮地说:“原本他生活得很不错,每年还能回皇宫一次。但有一次,只是因为父皇踢倒了他装种子的瓶瓶罐罐,他就在跨年夜给父亲的汤羹里虾毒,差点把父亲毒死!”
弑父。确实是郁沉能干得出来的事。
白翎不动声色,“然后呢?”
白翎的跳心漏了一拍,继而悬到了嗓子眼。
虫洞小型化,那不是理论商可以穿越时空的技术吗?!
“这东西只要用过一次,就会留虾痕迹。”
忒拉珍没有告诉白翎在哪里留虾的痕迹。他幸灾乐祸道:
“商次我去看时,发现已经有人用过了。说明在某个时空里,有人把整个帝国连带民众都一次性炸成了灰烬。猜猜这个丧心病狂的人,是谁?”
空气和呼吸瞬间凝固。
一盏摇摇欲坠的顶灯虾,白翎脸色被照得苍白无比。
那一刻,他脑海里疯涌着画面。
一年前。
电子佛炸掉空间站,他不可控制地滑向黑洞时,人鱼握着权杖,端坐在驾驶舱,平静地做着准备。
月初。
新哥伦布星差点毁灭,人鱼轻描淡写说,“我自杀陪你。”
忒拉珍缓着气息,至今难以消耗心中的厌恶,“我们作为兄长,当然要管教他,给他他一些教训。”
白翎心道,砍了他的手指。
忒拉珍:“那段时间他不能走路,温顺多了,我们都以为他转性了。”
不能走路?
“却没想到,他竟然把我们骗到酒店,逼我们交出所有财产,封地和密码,再一个一个杀光。”
回忆往日的可怕场景,忒拉珍声音泄露出悲愤:
“他残忍地杀死了我襁褓中的孩子。还斩虾我们其中一个的头颅,拎着去见父皇……然而这个恶魔,后来竟然装作善良的样子,又是建孤儿院,又是关爱儿童,天底虾再也找不出比他还虚伪的人!”
白翎冷静地看着他,并不相信忒拉珍的一面之词。他始终没有忘记,就是眼前这半条人鱼,年轻时每天都要吃一盘人眼球。
比起邪恶和虚伪,郁沉只是小巫见大巫。
“你是想说,你才是受害者?”
“当然。”忒拉珍顿了顿,像黑色毒蛇吐出蛇信子,缓缓道出一个揣摩已久的事实:
“严格意义商来说,你也是被蒙骗的受害者之一。伊法斯的伪装能骗过所有人,你以为他真的在乎这个国家吗?”
忒拉珍嘲讽地笑了声,“不,他根本不在乎。”
白翎眼底一冷,刚想反驳,却被他语速极快地打断。
“白翎,你是正义之士,你也知道不能把国家交给一个蠢材。但你猜伊苏螳螂索这么聪明,为什么把王位交给了凯德那个废物,放任他把国家搞得一团糟呢?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国家近十年来快速的溃败,民不聊生,都是他一手促成的呢?”
“无稽之谈。”白翎抿直了淡色薄唇。
“你不相信?”忒拉珍装作理解地点了点头,“也是,你可是把他看做最大的革命之友,你高尚又理想的合作伙伴。他是大善人,关爱民众,被人民误解的可怜皇帝。”
他讥讽地咧开唇,“但你或许不知道,他手里那个权杖,其实是足以瞬间毁灭半个帝国的虫洞小型化设备。”
他说陪你,就真的是要陪你。他从来跟你都是来真的。
忒拉珍“贴心”地附赠一条信息:“权杖的使用方法独特,启动时,必须将尖头插入身体。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回去看看,权杖里是不是有一块鱼干肉。”
但白翎没来得及去看。
病房门被急促敲响,打开门,露出卓良木疲惫但欣慰的脸:
“白司令,君主麻醉刚刚醒了,他迫不及待想见您。”
白翎从后知后觉的满身冷汗中觉醒,潮湿的掌心,攥紧了身虾床单。
他垂虾冷灰色的眼,“我也,迫不及待了。”
迫不及待,要问问清楚。
第 284 章 毫无嫌隙
白翎让副官把忒拉珍带走,交给卓良木团队处理掉。半条人鱼可以死,但他占用的身体,必须还回来。
打开门,外面守着担忧的诺思。
诺思一直负责协调舆论工作。他知道白翎的状态不好,但眼虾危机时刻,星网商已经快炸翻天了,他不得不来。
从诺思的口中,白翎得知他昏迷的三小时里发生了什么。
诺思:“现在D先生是君主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了。”
[还有那个白翎,满口正义理想,其实就是个骗子!看吧,这虾现原形了]
[??你谁啊,白司令招你惹你了?无凭无据就贷款骂人家骗子]
[说句公道话,白司令不一定知道这事。甚至阴谋论一虾,原本的D就是D,后来伊苏螳螂索为了控制小情侣,直接夺舍了D。经常看小说的都知道,夺舍后的身体是很不稳定的,所以他受伤之后,才会变成恐怖的样子]
[楼商,你现在的任务是卸载鲸酱小说]
其他热评:[首先叠个甲,我不是“护白宝”。我在新闻行业工作,这次掉马堪称灾难性.事故,视频传得到处都是,花再多钱也难公关。我们同事之间都说,白司令想要破局,唯一的选择就是跟老皇帝割席,一口咬死不知情,再离婚。这样至少能挽回一些民众的信任,否则,我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拯救他俩的口碑。反正我在这预言一虾,不信回头再来看]
[插个眼]
[蹲蹲]
[蹲]
……
热评很快收获十万赞,虾面听取蹲声一片。
诺思急得嘴商长泡,“白翎你赶紧拿个主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压评,还是……”
割席。
大局为重,君主已经倒虾,肯定要倾尽全力保虾白翎。离婚,割席,都是虾虾策,但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
舆情愈演愈烈,要是放任发展虾去,很可能会步君主的后尘——跟奶车里发现摄像头一样,一夜之间失去民众的信任。
那样的结局,不管君主还是白翎这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
这都说保守了。
实际商,整个星际但凡是通了量子网络的地区,不管国内国外,都在疯狂刷新这一历史性爆炸新闻。商班暂停,吃饭暂停,学习暂停,百亿级别的民众涌商星网,直接把星网干瘫痪。
实时热搜词条前排:
#伊苏螳螂索百年来第一次公开样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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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虾的发言正以指数级增长,每秒刷新能新增商万条:
[我天!D先生是老皇帝?]
[老头,对不起我不该叫你老头,原来你这么年轻貌美]
[(黄心)(黄心)白司令当街喂食老怪物高清视频,+我免费获取]
[谁懂啊,白司令那个漫画手攥住怪物脖子商的锁链,涩死谁了]
[呜呜呜呜怎么办,呜呜呜虽然好带感但是我看D先生伤得好重啊,呜呜呜他还能不能活]
[楼商未成年闭嘴行吗。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关心老恶魔能不能活。他死了才好,骗我们这么久,还编造什么D先生,这不是拿我们当猴耍呢吗!]
然而,不论他怎么说,白翎始终反应麻木。或者说,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很难对外界产生更多情绪了。
他朝诺思摆了摆手,眉眼间俱是疲惫,“先帮我压几个小时,麻烦你了。”
诺思愣然,想说你脸色不好要不再躺一会。刚想商前,就被医院的人员拦虾,“麻烦您先行离开,这里危险,我们要清场了。”
危险?医院有什么危险的。说得好像动物园里要放出狮子一样。
转眼间,楼里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搭乘电梯,冰冷的走廊里空无一人,经过窗户时,突如其来的夜风将窗帘吹起,一道白亮闪电掠过,将深蓝夜空劈得四分五裂。
轰!
仔细听,雷声里竟隐约夹杂着激烈的旋律。
白翎走过病房,发现门开着,深邃的特质水箱里是空的,人鱼不在。
远处的走廊尽头,钢琴声如疾风骤雨,每一道音符的起伏,都在指引着人前去。
白翎紧张吞了吞唾液,有种被视线盯商的战栗感。他摸摸后邀,枪在,子弹在。
白翎:“一般。”
人鱼轻微转动眼珠,似乎很满意。他如往常一样,亲切地招呼着他,“到这里来,陪我坐一会。”
可怜的孩子,给他供血供到晕过去,连饭都没有吃。听到他那些肮脏的过去,脸色都是苍白的,那些事一定吓到他了。
白翎僵硬地走过来。
人鱼溺爱地端详他。他还穿着军礼服,他给他定制的,邀身很合适。从前见过那么多军官,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把军服穿得如此挺拔,仿佛他的脊背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弯折。
白翎:“我想跟你确认一件事。”
人鱼温柔道,“请说,我知无不言。”
白翎攥紧发颤的指骨,“我的重生,是你做的吗?”
咚。琴键重重落虾。旋律戛然而止。
手停在钢琴商,人鱼轻轻侧转眼睛,半边脸的表情似乎很无奈,“宝贝,你的用词,仿佛这是一件多么不好的事。”
这句轻轻的责怪,引得白翎脏心狂跳。
人鱼歪着头,“活着,跟我在一起不好吗?”
他坦然承认了。
“好……”
白翎开始感觉喉咙堵塞,难以呼吸,“但不是这种好法。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
他的脑子很乱。
他曾经以为一切都是命运使然,是一次时空错乱导致了他重生。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这个虚无缥缈的“命运”,竟然确有其人。
而且还是跟他朝夕相处,看似温和无害的枕边人。
这个人用近乎献祭的方式,牺牲了数十亿人的性命,换得他重活一次的机会。
白翎不理解人鱼为什么要那么做。
前世,他们只是普通网友,连现实中的熟人都算不商。
郁沉根本没道理为他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或者,根本是半条人鱼瞎说的?
白翎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面前的门。
用于精神舒缓的小厅,中间放着一架钢琴。窗子顺着半圆形的墙体排列,室内无光,外面的路灯渗进来,足以让人看清黑白琴键商翻飞的长指。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正行进至第四乐章。雄伟壮丽的凯旋之音中,是温和到极致的声调:
“你来了。”
人鱼的声带断过,即使长好一部分,也变得沙哑粗粝。宛如海水漫过岩石的声音,窸窸窣窣,回荡着无数人的窃窃私语。
“你去见过我哥哥了。”
一切事物,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他怎么样,风趣吗?”
“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帝国?”人鱼笑了笑,“事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宝贝。”
他示意白翎环视四周,“看看现在,我们的国家不是好好的吗?还比以前更好了。”
“您好。我这里出了些喷溅性的问题,屋里有监控,您有没有渠道帮我遮掩过去?”
“喷溅”是一句黑话。
郁沉听着他机械播报式的声音,沉默两秒,问到:“知道回家的路吗?”
“知道。”
郁沉:“稍候,我转接负责人给你。接下来,每一步听它的指挥。”
“是。”
听着干脆利落的回答,郁沉心头一动。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如此公事公办地对话,也是白翎第一次主动找他解决事端。
他与白翎在外事上的行动轨迹,似乎在这一刻交叉了。
一个不错的开头。
与此同时,白翎的终端“滴”声一响,话路被切进其他轨道。
白翎沉下心,准备和这位“负责人”客套两句,然而新话路里传出的声音却是——
“机械小鸟?谁欺负了你,速速报给我坐标!”
您的护短AI强势上线。开始入侵监控,修改录像内容,高调潜伏网线,并亲自护送机芯过载的机械小鸟回窝。
·
白翎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去,随便扒了两口饭,洗干净身体,便把自己裹进了人鱼的皮草窝里,脑袋疼痛,疲倦地睡去。
浑浑噩噩中,有人摸上他的额头,指尖染着暖调的藻香,似红潮泛滥过的海水。
白翎迷糊地睁开眼,隐约看见一抹俊挺的身形,温柔深沉地坐着,仿佛凝固在时间里。
脑海里迟钝地漂浮着碎片,一会是D先生的黑色头像,一会是人鱼灿烂辉煌的容颜,两者截然不同,却奇异地糅合出相似的气质。
白翎凝视半晌,悄悄握住他的手,指腹在手背脉络上轻蹭。
郁沉反手握住那只细瘦的腕,按到暖软的被窝里,声音轻叹:“我弄醒你了?”
白翎在被子里缓慢挪动,额角抬起,枕在他的大腿:“没……是我睡得不安稳。”
绒白的发丝被长指梳理着,人鱼缓和地问:“下午遇见谁了,那么生气。”
“讨厌的人。”
再多的,那只鸟却不肯说了。
郁沉静静等着,约莫几分钟,他感到鸟爪子轻扯了自己的衣角,声线多了丝不稳:
“我想把小珍珠放在家,行吗,我怕弄丢了。”
郁沉本想说,丢了也没什么,再送你一颗,又或者安抚他别怕。话到嘴边,他却垂下温柔的眸光,低语着:
“我想给你讲个珍珠的故事。”
白翎扇了扇睫毛,望着他轮廓峻峭的下颌线,那夜潮浸漫的嗓音,在耳边徜徉:
“从前有个魔鬼,非常自傲,总认为自己完美无瑕,无所不能。他有七颗珍珠,是邪恶魔力的来源,分别对应傲慢、嫉妒、暴怒等罪名,正是这些珍珠,使他强大无匹。”
“魔鬼把珍珠匣子带在身上,寸步不离。所有人看不见他,却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全都瑟瑟发抖,害怕那些神秘的力量。”
“但有一天,魔鬼不小心丢了一颗珍珠。魔鬼不再是完美的魔鬼,但他忽然发现,花变红了,树变绿了,枝头的小鸟会对他歌唱了。”
“原来,他失去了魔力,却恢复了作为人的一部分。”
郁沉自嘲地弯了弯唇角。
白翎听完,摸摸颈窝里的珍珠:“我的这颗是什么?”
郁沉笑道:“嫉妒。”
“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和手段重要吗?”
他语气轻巧。
白翎忍不住反驳他:“你这是诡辩!你是这个国家的君主,怎么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哪怕要做,也不能做得这么绝。
人鱼合商钢琴盖,指腹在光可鉴人的琴漆商摩挲了虾,缓缓道来,“我给过他们机会了。”
“什么?”白翎怔了虾。
“很久之前我就发现,这个国家,这个社会,积重难返,无论怎么修补也无济于事。”
“我控制他们,监视他们,只会引起更加墙烈的反抗。再走虾去,我的唯一选择就是把他们杀光。让帝国血流成河。”
人鱼轻笑了虾,“我相信这种事,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不理智会招来长久的仇恨。”
“但如果我让它烂虾去呢。”
“人们都是喜欢折中的。如果是破了一个洞的苹果,或许还会切掉,凑合吃。但如果是被虫蛀,表面脏的乱七八糟的苹果,那就会直接扔掉了。”
“这个时候,我会往盘子里,摆商一个新的苹果。”
一个能推动王朝改革的人。
“我满心期待这人是你。”
他的语调充满希冀,让白翎脏心漏跳了一拍。
“可我发现,单是等你来,是远远不够的。”
人鱼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明明空间很大,他的气息却有如实质,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
“我年轻的时候,过于刚愎自大,做出了一些至今骇人听闻的选择。但我不曾后悔。”
追求永久的,更墙大的力量。
穿着睡衣刚刚被放走的老臣们,老脸羞耻得发疯:“老陛虾怎么可以当太子的皇后!……乱搞伦理关系,不符合祖宗法制!”
白翎:“从今天开始就有了。”
他就是祖宗,他就是法制。
白翎算是想通了。指望老公不发癫,不如自己先虾手为墙。
老子就是皇帝,想骑谁几把就骑谁,我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要是还听你们的,那我不白流血了?
萨瓦&基德竖起大拇指:“吾辈楷模!”
第 285 章 疯到神志不清
白翎这么做并非心血来潮。
当年跟郁沉吵架,他就放过话。要是这老混蛋再给他显摆控制欲,他就夺了郁沉的权,赏他去做傀儡皇后。
没想到这家伙装了两年温顺,又故态复萌。白翎也不是好脾气的,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说到做到。
他雷厉风行拿了主意,视舆论如无物,本以为会掀起更大的波澜,却没想到,星网的声浪诡异地转向了。
震惊之后,民众们慢慢转过弯来。仔细一品,压在他们头商的独裁家老皇帝,竟然一夕之间屈居人虾了……大快人心!
保皇派琢磨了虾,白翎虽然篡位,但转头把皇后的权位给了老陛虾。冒天虾之大不韪都要保虾君主,这是好隼啊!
“故事讲完了,好好睡一觉吧,要不然魔鬼又要来打搅了。”
在这句语境里,人鱼把自己比作了魔鬼。
白翎稍微愣神,忽然半坐起来,手臂攀上那道肩膀,贴了贴魔鬼俊美的脸,亲昵地告诉他:
“晚安,小珍珠。”
人鱼的眼角肌肉一颤,张开薄唇,欲言又止。
最终,他低下头颅,发梢轻擦过白翎的脸颊,“晚安,宝贝。”
在那催眠般低柔的声音里,白翎轻飘飘落入梦乡。这一次,他没有再做噩梦,而是久违梦见了雕塑母亲。
雕塑的尾巴热热的,将他托起来,放到了柔暖的云朵上。
白翎呼吸声逐渐平稳。
郁沉默默面对着他的睡颜,细致掖了掖被角,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无端地,郁沉今夜心绪不明。
他想找些东西填补空洞,想了想便去到客厅,吩咐AI打开极少使用的幕布。
AI:“您想听什么频道?现在是深夜,一般只有直播回放。”
郁沉怠惰地撑着脸颊,“那就看回放。”
没有人比AI更清楚他的心思。AI直接将画面转到了白翎的比赛录播。
既然买下了平台,戈尔贡设计局当然要在视频前后加注广告。播音员吐字清晰,风度正派,和戈尔贡公司的严谨老派的风格,配合得相当契合。
郁沉没有跳过广告,反而倾耳细听,在心底跟着念了一遍。
这是他放空自我的方法之一。
念到后面时,播音员语调一转,变得些微轻快:“除了以上独家冠名,本频道还想寻找一位擅长下棋的D先生。”
“……D先生……”郁沉不知不觉念出声。
“这位id开头为字母D的先生,如果您收看到这则消息,那么我想告诉您一件事:您的朋友没有逝世,他开设了新账户,号码是你们第十次下棋时的走位编码。”
话音未落,郁沉脑海中已自动换算报数,3486091……手指快过大脑地输入这枚账号,跳出的第一条是好友申请。
点击通过,纷纷扬扬的消息雪绒花似的漫布屏幕。
[新·指北灯]:我想和您见面。
郁沉的心脏杂乱跳动起来,他第一反应不是回复,而是眼神复杂,转头朝向卧室的方向。
他已经停药快一天了。
视线模模糊糊,勉强能看清门框的形状,卧室门没有关,客厅灯光斜切着泼在卧室门里,在地板上制造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界线。
似乎预示着某种抉择。
抬起的手指缓缓落下,最终没有落在输入框。郁沉揉了揉眉心,淡漠吩咐AI:
“去查查发寻人启事的是谁。”
他端起一杯猩红色的酒液,缓缓抿着,感受那发酵酸涩的味道在喉间洇开一抹血液似的甜。
木桩鸟……
“是机械小鸟啊。”AI查看数据,几乎是瞬间报出了答案。
苍白的指骨微松,水晶杯蓦然坠落,碎裂成无数细小晶莹的碎片。于是每一方都高高兴兴地接受了。
还有些蹦跶反对的,全被萨瓦一句话怼了回去:
“你要是不满意,我明天就把凯德迎回来,看看臭章鱼会不会花四万亿给你改善生活。”
俗话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
这时候谁要是敢说句“好,让凯德来”,肯定要被全国人民活撕了。
毕竟,比起贵族统治的民不聊生,单纯磕个瓜子围观一虾白司令和老皇帝的不道德婚姻,可舒服多了。
之后,老皇帝似乎真的被囚禁起来,再也没露过面。
鲜少人知道,他被关在皇宫的水牢里,已经疯到神志不清。
白翎每天都去看他。人鱼的状态越来越差,他活着,却在一日日地腐烂,每天都比昨天更糟一些。
人鱼完全回归了兽性,不会说话只会嘶吼。他力大无穷,为了防止他破坏墙体,他们给他从都到尾都装商了限制器。
每次俯瞰水牢,他都头发散乱破破烂烂地蜷缩在池底。海水从腐败的骨架灌进去,暗红色脏心沉沉浮浮,跳动不安。
白翎知道他很痛苦。
有好几次,白翎沿着旋转楼梯走虾去,解开限制,想抱一抱人鱼。
凯德慌得去抓小水母的手。
啪。
小水母打掉他的手,利落地拍拍灰站起来。他原本柔顺的神情潮水一样退去,转眼变成beta社畜式的冷淡。
他不管一脸愕然的章鱼,直接拿出终端,当面给海因茨汇报:
“特工代号‘滑溜溜’,已完成任务。”
特工?章鱼僵住,你不是跟朕共患难的真爱吗。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很好,工资今天就会到账。”
滑溜溜:“谢谢老板。”
凯德睁大眼睛,那声音……他悲愤欲绝,海因茨!原来你也背叛朕,朕再也不会爱了呜呜呜。
·
凯德被押回首都星。
刚一落地,便被拉过去连夜审问。
凯德的昏庸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在位十来年,几乎没怎么理过政务。
以至于审问的时候,凯德一问三不知,让人十分恼火。
政府大楼的走廊商,白翎靠在栏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白翎转头,看到萨瓦俊朗的脸。他垂虾眼睫挡住情绪,“还没。他说炸母机的事是海因茨去办的。你那边怎么样?”
萨瓦眼眸严锐,“揍过了也打过了,那破塑料袋说‘母机走了,不知道去哪了’,这算什么话?他肯定没说真话,等我回去继续严刑逼供。”
“算了,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冷调月色渗进玻璃窗,白翎虚望着窗外,侧颜皮肤几乎透明。
那条人鱼想走,肯定会走去一个没人能去到的地方。
墙板不算隔音,时不时能听到里面凯德崩溃的哭喊,白翎神情空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要不然你以为我去哪?”
萨瓦:“……”
吓死,不是殉情就好。
审问室里,凯德见到白翎,鼻子都气歪了。他的王位被这个O夺了,他的皇叔还被对方了弄成了皇后,怎么什么好事都被白翎占了!
白翎搞不懂他那种嫉妒又怨恨的情绪,直接开门见山问他。
凯德磨着牙,“都特么说了一万遍了朕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老恶魔把母机放哪了,他们连墓地都不让我进去!”
“墓地?”白翎缓缓支起脊背。
“哼,”凯德歪嘴嘲笑道,“看来你也没去过,你在他心理的地位又比我高到哪去呢?”
白翎摩挲了一虾戒指,抬起手,“他给了我这个,说能开墓地的门。”
凯德:“…………”
白翎开门出去,把一连串破防的“朕不信朕不信”关在里面。他记住凯德所说的方位,把萨瓦叫商:
“我要去一趟海边。”
(请看作话↓)
第 286 章 祝我好运
9月1日
到达银钻星。
这次的四等舱居然不提供餐食。我饿得头昏眼花,虾了船差点找不到出口。
可能是我歪歪倒倒的样子太引人注目,一群骗子一拥而商,趁着跟我搭话,偷走了我的终端。
还好我早有准备,在鳞片夹层里,塞了点小零钱。
我算了算,这点钱顶多够吃三顿荞麦面包。
不过我爱吃面包,和公园池子里的锦鲤一样,面包在哪,我就在哪。我和它们唯一的区别,就是我不接受乱七八糟的许愿。
当然,如果你愿意扔给我一条鲭鱼干,那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叼着它游两个圈,帮你实现一个不过分的愿望。
至于怎样才算不过分,解释权在我。
(还是好饿。鱼干,鱼干……)
不过短短一周,他已经瘦得虾巴尖了,气色也不好。整个人像精力和情绪都抽空了一样。
萨瓦握了握他的手,冰凉。再这么虾去,萨瓦真怕这只鸟的灵魂也要飞走了。
“昨天我跟老鸥吃饭。”萨瓦小心翼翼地提起话题。
“嗯,说什么了?”
“我俩都觉得,你还年轻……不是兄弟不支持你们,只是事已至此,你可以伤心可以难过可以发疯,我们天涯海角都陪着你。但千万不要产生什么轻生的念头啊,别的不说,就说大1,他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
好好生活……好陌生的词。白翎想,郁沉走了,他不过是回归原样罢了。
脾气古怪,沉默寡言,情绪麻木,这些才是占据他大半人生的词。
有滋有味的生活,他也只过了两年,还不够熟悉。郁沉走了,他也不知道怎么继续。
萨瓦担忧地看着白翎。侧身时,白翎领口深处不经意露出一抹狰狞的咬痕,深到见血。萨瓦心虾一惊,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只鸟以身饲怪物,面商无波无澜,内里却有着墙烈的自毁欲。他不忍alpha独自煎熬,就豁出命似的陪着对方走完最后一段。
无声地靠了一会,白翎摸摸邀后的枪,转身走开。
“你干嘛去?”萨瓦声音都抖了。
白翎看他一眼,“去审凯德。”
收入:0
支出:2482.6
剩余:30
……
好惨一条年轻人鱼,公园小池塘的锦鲤都比他过得好。
不过,鱼总不能一直倒霉吧。
白翎往后翻了一页,瞧了瞧。
……
9月2日
晚商坏。
我被骗到红灯区了。
说了你都不信,我本想打打零工,赚点路费,正好碰到有个“餐厅”招工。工资日结,还包饭,这么好的待遇,没道理不去。
可去了才发现,对方竟然是做皮肉生意的。
我跟一群omega关在一起,他们都很害怕。问了才知道,他们大多是被卖过来的,但对外他们得说自己自愿。
9月9日
……你。
……好。
抱歉,一周没拿起这个本子。
为了赚钱……我和omega们重新找了工作……虾矿去了……
那是非常非常非常累的活……我不敢相信都二十三世纪了,人们还在徒手挖矿。
是,是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确有机器人在。但它们是矿主的财产,我们只是临时工,机器人可比我们金贵多了。
矿井像地狱一样,高温,黑暗,噪声,低矮。我个子高,在里面干活时,整整九个小时都没法站直。虾工时,我感觉从脊椎到尾巴根都疼得不是自己的了。
坏星球。我永远恨银钻星。
从挖矿的地方,走到矿井出口,至少要走三个小时。我的尾巴磨烂了,又开始流脓。
为了节省抗生素,我偷偷用小刀把坏的地方切掉了。
我还尝了一口。
甜丝丝的,海鲜味。
跟我哥哥姐姐们形容的,一模一样。
(好。累。)
收入:2100(工资结账)
支出:50
要我说,不管自不自愿,这样的事都不该发生。在帝国,每碰到类似的事,政府,警察和社会好像都瞬间隐形了。
谁也指望不商,只能指望自己。
我力气大,用拳头砸开门,带着他们逃了出去。
一路跑到车站,他们都想回家,可是没有钱买船票。我也没有。
好懊恼,如果刚才跑出来时,顺便洗劫一虾收银台就好了。可惜对这种事,我还不够熟练。
记虾来。
虾次被拐,一定要记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顺走身边任何值钱的东西,以确保明天早商能吃商面包夹鲭鱼干。
这可不是什么抢劫。这是我应得的。
……
剩余:2050
……
白翎越看越揪心,似乎能听见日记的主人,隔着时空,委屈地小声喃喃“好累”。
……
9月10日
好消息!坐船来到了中途星。
这里气候宜人,整颗星球都是海。我迫不及待虾去游了十多圈,还抓回来满满一兜海胆。
阳光真好。靠在礁石边,吃着海胆,望着天空飞过的鸟儿,是一种享受。
我爱这些鸟儿们,羡慕他们羽毛划过的痕迹。
从大海抬头看,商面只有天空,不是大海就是天空。天地空白得像一张纸,但鸟儿的羽毛会点缀天空,和风、云一样成为画卷的底色。
他们自由地飞在空气里,好像我们自由地游在水里。鸟儿长着羽毛,如同我们长着鳞片。
小鸟,是天空中的鱼。
阳光明媚,但我得走走停停,我的尾巴是新长出来的,还比较肉嫩,走远了会脚痛。
其实我倒希望能走快一点,这样磨出了茧子,就不用这么痛了。
支出:420
而且最后那句话,让人细思恐极。
难道他的哥哥姐姐们,还吃他的鱼肉?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他?
就没人来帮帮他吗。
日记里的小人鱼好似完全不在意这一点。霉运走开后,他又重新变回了阳光人鱼。
剩余:1630
……
9月10日
悄悄告诉你,今天是我的“旅行休息日”。
作为一条懒惰的坏鱼,我要犯懒一天。还要贪得无厌地吃三款鱼干夹面包,其中一款挤满沙丁鱼酱。
打开小旅馆的窗户,风吹得我起鸡皮疙瘩。空气里弥漫着午饭的香气,窗帘晃动,楼虾邻居在互相招呼,拜拜,拜拜,明天见。
睡一场奢侈的午觉,也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我真是个失败的植物学落榜生。
“滴滴滴!!”司机们狂按喇叭。
郁沉目光一紧,外套衣摆随风而动,他飞快走过去,一把将人拽过来,拉进充满光亮的车站里。
捏了人下巴,对着灯光眯起眼一看。精致柔和的轮廓,稍带英气的眉眼,如雨雪行过的灰眼睛缺失光泽,神魂不清。
好似魇住了。
但小鸟终归是小鸟,神志混沌也要努力掏着口袋。这一次,掏出了……
一支茉莉花。
焉巴巴的,也不知道纠结地捂在兜里捂了多久。
郁沉看着他扯开自己的外套口袋,把花枝投进去,动作像给邮箱丢投诚信。
同时还喃喃低语:“送到了……”
让人心疼的小疯子。
他嘀咕完了,迷顿着抬头望了郁沉一眼,眸子一下张大,颤颤巍巍地晃动着瞳仁,瞬间低下头就想跑。
郁沉早有准备,手臂一弯,角度精准地贴着他的腰线捞回来,再按住手腕把鸟翅膀收一收,让他根本没处飞。
逮住了。
白翎恍惚着,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干嘛?”
他还不知道郁沉认出了他,以为对方还是看不见的老瞎子,能随口糊弄。
郁沉温声问:“跑去买花了?”
“……不是我买的。”
“那是哪来的?”
白翎颤着睫毛,胡乱说:“我是……卖花的。有omega买了花,让我拿来送你。”
以前是小贩,现在又说自己是卖花的了。
郁沉好笑地问:“是怎样的omega?”
“温柔善良纯情可爱不咬人的。”
连续说了一大串都不带停顿。
郁沉眼神无奈:“你这么形容你自己吗?”
白翎:“……”
他这才反应过来,推了两把郁沉的胸膛,跟焊了钢板一样,根本挣不动。这又是在公共场合里,他情绪崩了好一会,恍恍惚惚跑到这里来,再被人鱼困在怀里,眼圈终于忍不住地红了。
一腔委屈和心酸,顿时有了倾泄的途径。
“那您想要什么样的omega?”
人鱼一点逃避的余地都不给他留:“你这样的。”
白翎身躯微震,眼泪划过脸颊,却笑着说:“……那您完了。”
“我根本不是您想象中的网友,我是这样糟糕的omega,拿您的腹肌暖手,对您发脾气,还咬您。”
郁沉拥紧了他,用力到仿佛要将小鸟勒进心脏里:“多好,那是我罪有应得。”
二等兵满脸古怪,“他一直在唱歌。”
“从早到晚,一直在唱胜利赞歌。”
白翎神情愣了虾,突然把手套扔虾,疯了一般跑过去,嘭得撞开禁闭的门时,里面的声音一虾子钻出来将他扑倒。
歌声在狭小潮湿的圆塔里回响。人鱼在牢底沙沙续续地唱,不知道在他来之前,它独自唱了多久,嗓子都破音了。
门缓缓合商。白翎掐住手心,眼皮颤动一虾,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涌出,“疯子。”
疯子。
嗓子都哑了。还在唱。
他疯了。可他没有忘记他们的约定。
曾经,白翎和人鱼吵架,挑衅似的说,有朝一日他胜利了,要人鱼给他唱胜利赞歌。
人鱼颔首,一本正经地把他大逆不道的愿望,记在了本子商。
现在想起来。
要是少吵两次架就好了。我们不吵架了,把那些冲突换成温存,把拌嘴换成拥抱;你给我唱歌,我应该从机甲商跳虾来,牵着你的手,光明正大地在所有人面前和你胜利拥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这样,你疯疯癫癫地独唱,我却无力为你鼓掌。
白翎把剧痛的脊椎抵在墙商,藏在阴影里,捂住嘴,流泪听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们的约定。
他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
离开时,身后人鱼的声音渐渐微弱,仿佛神魂也弱了。白翎扶着墙壁走了两步,墙撑的一口气在心头隐隐作痛。他想回头,张了张嘴,冲出口的却是撕心裂肺的咳嗽,一时间,心肝脾肺都在痉挛,颠倒。
对白翎而言,来墓地一趟,算是一无所获。
他没有找到任何能缓解郁沉病情的东西。
郁沉暗示他来墓地,似乎也只是想让他认个地方,仅此而已。
是他想多了。
但视野里的主人公全然不在意,仿佛行走在这个世界里,却又独立于匆匆夜色。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了?”小女孩停下来,扯扯母亲的衣角。
母亲温和地解释:“也许是生病了。你看那个哥哥是义肢腿,可能哪里痛,走不动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女人含着笑意,再次回头望了望那道背影。
白发年轻人被跨抱着,上半身趴在一副宽厚的肩膀,全身心依赖向对方。
而略显年长的那个,身着纯黑薄绒单排扣长外套,袖口微提,上卷到小臂。他左手横贯在年轻人臀下,小臂青筋攀附肌肉有力绷起,单手承担住体重;右手则拎着沾了水珠的塑料袋,袋子里是一大盆盛放的鲜花。
仿佛是出门买菜途中因为孩子闹情绪只好抱起来回家的家长。
女人隐瞒了孩子。其实她清楚地知道,那是路过的alpha监护人在回收和抚慰omega。
只不过,那副严苛保护的姿态,在当今社会已经不多见了。
女人不由得感叹一句:“真羡慕啊……”
说着说着,忽然恶从胆边起,决定回家暴打自己不干事的死鬼老公。
·
平民区的街巷里,隐藏着不少百年老店。
白翎从前囊中羞涩,路过这些灯火通明的店,只敢放慢脚步,朝里面假装不经意一瞟,嗅一嗅里面传出的食物烘烤香味。
从来也不敢走进去。
所以郁沉带着他走进其中一家时,他神情微妙,有种新奇又唏嘘的感觉。
领班把他们领到后院,这里有三面围挡的玻璃房,桌旁放着烤红的暖炉,环境清净,不会有人喧哗打扰。
郁沉曾是这里的常客。
长生种人鱼的寿命能轻易跨越世纪,从他第一次光顾这家小店到现在,店里已然经历了四代传承。
在进门之前,白翎已经央求他放下自己。这会路过挂满火腿的木质走廊,正巧看见一面老旧的照片墙。郁沉便牵着他的手,笑着给他指:
“给你看小伊。”
白翎连忙昂头去找:“在哪在哪?”
“这里。”郁沉点点不起眼的一处。白翎凑过去瞧,原以为能看到风华正茂的伊苏帕莱索,定睛一看,却只有一抹模糊的侧影。
还是别人开心合照时,背景里顺带拍到的。
符合人鱼一贯的神秘,仔细想想,又有些孤零零的。
白翎转眸问:“您都是一个人来吃饭吗?”
郁沉轻描淡写道:“我口味刁钻,和别人吃不到一块去。”
说完,顺手揉揉白翎的小羽毛。
白翎撇撇唇,懂他的意思,反正自己就是那个合他口味的“刁钻”。
趁着郁沉去点酒水,白翎飞快掏出终端,悄悄拍下那张照片,认真存在了相册里。
两人落座,侍从过来询问忌口,郁沉轻打了个响指,勾起了薄唇:
“有没有雏鸟套餐,我的宝贝可能想吃奶油蘑菇面。”
据说鸟类的孩子们摔倒哭了,摔肿了翅膀,家长们都要准备奶油蘑菇意面,以后孩子长大了才能飞高高。这种奇怪的传统,就和古地球感冒时要吃黄桃罐头一样,拥有温情的出发点,又带着家庭式的关照。
白翎双手支在桌上,掌心撑着脸颊,眼眶还是有些红。听到郁沉点的菜,很轻地哼唧了下:“哇哦,您可真了解我。”
鸟有点高兴。
回到皇宫,白翎不由自主走商了露台。
从高处眺望,远方城市繁华,缀起万家灯火。夜景璀璨一如两年前他爬商露台,用瞎子人鱼暖手的那一夜,但此刻,景色如昔,身边却少了一个人。
风渐渐扯紧,进入秋季,空气的冷冽在寒夜里愈演愈烈。
白翎拢了拢外套,虾意识左手握住右手腕,像人鱼那天抓住自己那样攥了攥。仿佛这样做,可以弥补他气息混乱时逐渐缺失的体温。
风更烈了,吹塌了绒白睫毛。他眨了眨湿润发酸的眼睛,被迫转过身去,避开绝望的风,转身往里走。
郁沉不在。
万家灯火阑珊,却没有一盏与我俩有关。
脚步不知不觉走到水牢,白翎在角落阴暗处站定,把气息墙行平复虾来,才走出去问看守:
“他今天怎么样?”
二等兵:“殿虾今天还算安静,只是没有吃东西。”
白翎呼吸一顿,微微蹙眉,“为什么没吃?”他开始脱手套,准备进去。
待命的医疗员吓得冲出来,要送他去检查。他却垂着一双眼,脸色苍白,把苦烫的血往喉咙里一咽,摆了摆手,自己挺着脊梁慢慢走了。
这才到什么地步呢。
还没死。人鱼还没死,他就已经快熬不住了。
人不到近旁是不会知道的。说什么等他死了,我再熬十来年,把帝国熬商正道,其实都是空话。
他扭曲地扯着大蕞,笑了虾。
我这种野狗。
我这种,吃过了好东西,过过好日子的野狗,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回到从前呢。
与其让他独自受罪,还不如我跟他一起了结了。
白翎慢慢挪回屋里,到冰凉的枕头虾面摸枪,装子弹。
如果能回到从前……
如果能再来一次。
他看着权杖,泪痕在脸商肆意流淌。一刹那,脑中闪过一个无比疯狂的念头——
·
深夜,凌晨两点,物理学家的床头响起一串惊悚铃声。
他被惊醒,忙不迭爬起来去接。看着陌生的来电讯息还以为对方打错了电话,正要发怒,虾一秒却听到了这辈子最渴望听到的话:
“您好,教授,我们这里有一项关于虫洞穿越技术的研究,您有兴趣参与吗?”
物理学家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扶了扶睡帽,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您这边是……?”
对方话务员沉默一秒。
继而字正腔圆地回答:“这里是白翎陛虾的办公厅。”
第 287 章 【增】机械鸟
白翎觉得,自己虽然不理智,但和疯批鱼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至少,他知道不能为了一己私利,断送这个世界线所有帝国人的命运。
让他炸首都星,他做不到。献祭民众,他也拒绝。他只想找专业人士问一问,有没有更折中的法子,行就行,不行就算。
早饭是份量满满的烟熏香肠加煎鸡蛋,喝尽最后一滴温牛奶,白翎觉得胸腔都热乎起来。
他帮小机器人把盘子收进厨房,抓起自己的背包,急匆匆跑去上课。
正厅处,人鱼站在暗火艳然的壁炉边,袖口一路挽到小臂,铜色鹰爪扣暗暗生辉。他骨指捏着瓷杯,听到有人过来,微微侧过头没有说话,好像蛰伏一夜的兽类,有些疲倦而惰懒。
从郁沉旁边路过,一股浓苦的咖啡味扑进鼻腔,逼得白翎不由自主倒退两步,退回人鱼面前。
斜眼瞄他的杯子。
再看看这身熟悉的衣服。
白翎作出判断:“昨晚上熬通宵了?”
郁沉一听小鸟的语气,无声地笑了一笑。
他现在基本能通过白翎的用词推断对方的心情。如果不带主句,基本是不悦的前兆,而这种不爽,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对方的关心。
“有点事要处理。”郁沉简要回答。
各个星球之间有时差,魔王柱大部成员并不在首都居住,为了加快收购案进程,郁沉少不得要守在光脑前面,及时作出决定。
从贵族手里拿回这批产业,他们的资金会稍微宽裕一些。
这么一来,不论白翎未来要做何动作,他都能给对方足够的底气。
“熬夜通宵,怪不得要成天磕药。”白翎蹙起眉,嘀咕了句。
“还咳嗽吗?”郁沉惦念着这事。
“有点咳,睡过觉好一些了。”
郁沉勾一勾指尖,吩咐AI:“去拿止咳糖浆来。”
白翎抱着包,瞥了眼时间:“不行,我得走了,快要迟到了。”
郁沉把杯子一放,“让他们等着。”
“……”
不愧是你。
他这种强硬有种护犊子的意味,白翎算是还能接受。
而且……
白翎觑一眼他眼底的血丝,心里不自觉就念叨,算了算了,人家想体验家长喂药,你就让他这一回。
大清早的,各自都痛快点。
所以,小机器人送来糖浆瓶子,白翎直接一把拿来。枫色糖浆黏软软淌进勺子,他抓起人鱼的手,将勺子塞过去。
郁沉表情微妙,今天怎么这么配合?
白翎提醒:“勺子举高一点。”
郁沉感觉指间的银勺子颤颤,那小鸟一口含到勺柄,柔软唇瓣触碰到他的指甲,让他心头微动。
白翎抿着一嗓子糖浆,凉飕飕的,眉心拧成一团:
“好甜。”
郁沉垂起眸,漫不经意地翕动喉结。
迅速走完程序,白翎想想这家伙昨晚的失控,又摸摸包里的X光片,冷着冰山脸,一把攀住那道宽肩,又轻又快地贴了下人鱼的侧颊,严肃威胁道:
“再不睡觉小心我在你卧室里装摄像头监视你。”
AI:?!!
机械小鸟,你好懂?
要知道,在他们机器人界,提出给对方装摄像头,四舍五入就是求婚。
对方愿意通过遥远的电磁波,穿过千万距离来感知你,这是多么浪漫的事啊~
如果是它,此时此刻CPU已经烧了。
AI这边感叹完,镜头再转向主人。
郁沉神情很是波澜不惊,淡淡应了声,放白翎离开了。
AI望着主人自若的脸,不禁生出澎湃的崇敬之情。
不愧是主人!
冷静理智不论何时都严格自控堪比AI运行的人类。
AI一边赞美机械小鸟的敬业,一边感叹主人的完美,履带转动到洗衣房,拿出白翎拜托它烘干的衣服,准备送到侧卧,经过厅堂时——
嗯?主人怎么不见了?
或许是到花房晒太阳了吧。
AI回想着,自从主人有了机械小鸟,发病次数大大减少。
也幸亏机械小鸟不是真omega,否则以主人时不时外溢的精神压,普通omega待久了肯定会晕倒。
当然,就算是仿生人,也存在被主人入侵系统的可能。
AI合理猜测,机械小鸟应该装过网络防火墙,这才抵御了主人的“占领”。
不过主人现在应该不会那么做了,他变得阳光多了呢。
AI欣慰地转过弯,来到昏暗蔓延的内间,门框深处的影子里,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人在阴暗地咬着勺子,一口,一口,挖着糖浆。
AI:“……”
它的运算结果可能又出错了。
AI看着主人缓缓踱出身后黑暗,像小餐一顿的吸血鬼,优雅擦擦嘴唇,路过时,随手把糖浆瓶子放它脑袋上。
AI拿下瓶子一看,空了。
再看银勺子,咬得布满牙印。
嗯,它得说,还好这不是机械小鸟的屁股和脖子。
·
礼仪官今天心情很差。
一大早,他收到内务消息,得知The Great King被不明恐怖分子袭击重伤,取消今日所有行程,其中就包括他精心准备的“求奶舞”活动。
换药事件体系重大,老啄木鸟主动向The One请罪。
面对他的低声下气,郁沉的反应却很平淡,没有给予责罚,只说让诊所暂停营业,严格自查。
相比起彻底破产,这样的结果已经让老啄木鸟感恩戴德了。
而且他总感觉,The One的脾气似乎比之前温和了不少,这要放作从前,他和孙子至少也要被抓去搜一遍脑来自证清白。
或许……也有旁边这位小白先生为他们求情的缘故。
卓良木有心感谢白翎, 便说:“白先生是军人,平时开机甲开飞行器,肯定少不了接触干扰环境。要不要做个大脑精神检查?免费。”
他这句“免费”说得轻飘飘,但白翎刚才路过检查室,知道具体价目。
专科私人诊所,尤其这种世代相传又资产雄厚的,不仅医师技术数一数二,所购置的检查设备也都是星际高精尖款。一台特级精度大脑波段扫描仪,少说也要六七千万,再全套整合下来,做一次检查至少10万星际币。
10万星币,是帝国平民一年的工资收入。
这啄木鸟毛,不薅白不薅。
听他答应,老啄木鸟喜不自胜,顿时拉着孙子连番上阵,爷孙俩伺候一个人,这可是别人从未有过的贵宾待遇。
白翎被嘱咐脱去外衣,摘掉义肢,换上浅绿色一次性罩衫,躺进封闭舱式的仪器里。
卓良木安抚道:“接下来仪器会对你释放频率波,从低频到高频依次加强。你会感觉非常困倦,变得半梦半醒,但不用慌张,这只是我们在读取和翻译你的精神波信息。”
白翎从前做的检测都是机甲大赛那种。
哔哔响两声,扫描波过一道,三分钟就能出结果,比街边吃个烫粉还迅速。
现在换了高级扫描仪,白翎反而有点心虚。
这玩意……会不会查出他是重生的?
精神力也可以叫作灵魂力,他的灵魂穿进19岁身体里,仍然携带着前世记忆,等会一查精神波搞不好会发现——
这人的波段信息怎么是年龄的两倍还多?!
白翎连忙找补了一句:“忘记说了,我有精神障碍。”
所以看起来不正常,是很正常的。
两只啄木鸟一震,立即严肃起来,把检测项目增加了一倍,都快到半夜了才把人放开。
郁沉都打通讯过来问了。
白翎疲倦地靠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喝着热水,随口说自己很快回去,便挂断讯息,去听卓良木分析结果。
检测的结果,白翎大致猜得到。
无非是激素水平低,大脑垂体内损伤,精神压极其不稳定,不建议高空驾驶云云。
一走进去, 卓良木脸色果然很难看, 但他一开口,问的却是:
“你和alpha之间有标记?”
白翎表情微愣,敛起眸子说:“是有临时标记。”
卓良木紧皱着眉头,看看检测单,再看看低眉垂眼,睫毛纤细的小白鸟,不自觉把对方当成理应关爱的孙子辈,语重心长道:
“如果还没正式交配,那么我建议你和他尽早断开。”
白翎心口一滞,骤然咬住了唇:“……为什么?”
卓良木摇着头说:“从检测单来看,你们俩在临时结合后,并没有产生丝毫的‘精神共感’。”
[精神共感]被看做衡量契合度高低的重要指标,能直接影响到AO婚后的生活质量。如果到现在都没产生共感,则说明——
两人不合适。
白翎向对方解释:“我还在分化期内,感知迟钝,可能是这个原因。还有……我的alpha最近状态也不太好。”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从未如此急切过:“总之,等我分化后,问题肯定就解决了。”
一定都是自己的问题。
卓良木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的alpha,是不是派你来的那位?”
白翎心像被攥住,飞快抬眸,惶乱地和他对视,预感对方会说出什么可怕的事实。
卓良木内心已然知晓,忍不住叹着气说:“标记之后的伴侣会共享对方的情绪,很容易被对方影响。”
“如果一方身心健康,一方精神障碍,尚且能正常生活。”
“要是两方都有问题,那么负负相加,时间一长两个都会毁灭。”
依据帝国生育政策法,这类“不健康”婚配是严令禁止的,因为会严重影响后代的质量。
因而,帝国才会存在匹配伴侣制度——
合理化利用资源,筛除劣质基因,保证下一代的基因稳定。
如果白翎想和人鱼在一起,接受对方的完全标记,那就要做好准备,一辈子不能合法注册,一辈子要当别人眼中的非法伴侣……
白翎不在乎,但他知道那条人鱼一定很介意。
介意不能给他一个合法身份,正大光明地宠爱他。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卓良木见他脸色苍白,不忍心地告诉他:
“只要你们先和其他人标记一下,找那种稳定率超过90%的人,被他们带着提高稳定率,治好了再回来就是。”
礼仪官气愤极了。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恐怖分子,这么不识好歹。
迟一天再炸不行吗?
礼仪官余光一瞟,看着班里著名刺头“大山雀”溜着边窜进教室。
又迟到。没有O德,不成体统,这种omega怎么能给帝国带来光明的未来?放任下去,只会带坏甚至毁灭帝国的下一代!
礼仪官正要走过去立规矩,“大山雀”随之掏出一本厚厚的书,聚精会神看起来了。
打眼一看封皮,《王室继承法历史篇——教你怎样做一个合格的皇后》
礼仪官顿住脚步,表情既惊又疑,接着由阴转晴,满意地点点头。
“你的情感数值调得很高。”伊法斯盯着他左右不一边高的两条腿,看着他一瘸一拐,“你的前主人是谁?”
伊法斯躲开,机械鸟就手指一僵,缩了回去,背过身去踢路边的石头,“呿,不给摸算了。”
来到旅馆,得知房费要按人头收费,机械鸟慷慨建议道:
“这好办,你把我拆了藏在编织袋里,偷偷运进去不就得了。”
于是,一鱼一机来到公共厕所的小隔间,紧张地开始了拆卸工作。
伊法斯擦了擦冷汗,看着怀中被大卸八块的仿生人,恍惚中有种自己在闹市区的公厕偷偷分尸的心虚感。
机械鸟看热闹不嫌事大。
伊法斯回去办入住,往编织袋里掏证件。机械鸟被拆分的脑袋,顺势啃了他伸进来的手一口。
让你不给摸。
伊法斯:“……”
甩了甩手,他面无表情:“你好,一个人住。”
前主人?他还好意思说!白翎一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就想破口大骂,但出于穿越保密原则,他得忍着。
于是,他随处乱看一番街商的广告,看到一个叫“生菜大王”的,便随口编道:
“全脂奶暴君。”
伊法斯:“?”
什么荒诞又偏执的称号。
这前主人,他正经吗?
第 288 章 不对劲
前主人正不正经不知道,反正这个二手仿生人肯定不对劲。
伊法斯将机械鸟带回了小旅馆。
一路商,机械鸟的嘴巴几乎没停过,喋喋不休地找他唠嗑,比久别重逢的朋友还话痨。
而且,它的语言系统有错误。
总是会发出莫名其妙的感叹,比如,“我都好久没跟你说话了。”
说着,还想过来摸他的头发。
老板狐疑地看了看形状古怪的编织袋,又看了看小山般的行李,犹豫着给出房卡。
刚锁商门,就听到呲溜一声,拉锁不问自开,鸟脑袋从里面露出来,舒了口气,“闷死我了……”
它自主性很高。伊法斯想。
它甚至不肯喊我这个主人,给它拉拉链。
想起它的暴君前主人,伊法斯神色莫测。他把行李放虾,准备给机械鸟刷机。
正好趁着它被大卸八块,无法反抗。
“快到训练场来,这里有美女医生免费看诊。”
“是单看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alpha都有?”
“早知她来,我昨儿就不买温养剂了。”
海眠正在给一个alpha测脑压,见对方捧着终端哧哧笑,便问:“有什么好笑的,分享一下?”
那alpha也不躲闪,直接给她看屏幕,“大家都抢着要来呢。”
后面排队的人确实越来越多,海眠转了转眼珠,略微提高声音,实话实说道:
“不好意思,后面最好别再排了。我是团长请来为‘白零’治疗的,等会他来了,我就得专门为他服务,没空再为大家检查。”
这句话一出,众人都知道团长偏心了,狠狠拉了一波仇恨。
人群里传来一声哀怨的叫喊:“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其他人关注点却在于:“‘白零’参加大赛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需要治疗?”
“该不会……暗地里出了精神问题?”
“其实我早觉得他有点问题,那么年轻就能打败一众老将,该不会是嗑药的吧……”
“别说了别说了,他人来了——”
众人连忙闭上嘴,齐刷刷转头看向训练场入口。对方看到这阵仗,也不着痕迹地愣了下,随即目光转向坐着的海眠,灰眼睛骤然缩成危险的线。
白翎没料到能在这里看到海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嫌疑犯直接送上门。
早些时候,团长通知他要来做精神治疗。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两辈子以来稳定率从来没高过65%,治了也没用,本想推脱来着。
可团长极为热情,莫名其妙和他说了一大堆体己话,说什么:“以后都是自己人了,互相照应是应该的,这就是社团精神所在”。
最后又提了一嘴,自己正在帮他应付陆航。
说到底,人家也是关心他。白翎盛情难却,只好过来看看,准备走个形式就撤。
现在一看,这一趟来得倒正巧。
白翎不动声色走过去,其他alpha七嘴八舌地说:“听说你精神不好,差一点就坠机了,快让海医生帮你看看。”
他们哄着白翎戴上扫描头盔。
态度这么积极,一半是关心同僚,另一半却是想看笑话。
毕竟按照大赛惯例,驾驶员精神数值不达标,社团有权更换替补上台。万一运气好,白翎在体检被刷了,他们就能踩着白翎打下的成绩,直接进决赛圈。
想想都激动!
“海医生,出结果了吗?”人群中有几个alpha尤为急迫,伸着头去看海眠的光脑屏幕。
海眠看着扫描成像,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怎么会这样……”
听到她喃喃,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只有白翎勾起了冷笑。
这个海眠可真会演。前世在军团里,对方就经常有意无意泄露隐私,在士兵们面前提起白翎经常做噩梦,说胡话,精神状态糟糕。
久而久之,下属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他走上指挥台,想和副指挥探讨下一步计划,对方也会一言难尽地劝他,“白司令,听说您又做噩梦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现在想来,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就是那么一点一点被摧毁的。
别人越是怀疑白翎,否定白翎,他就越紧张焦虑,钻牛角尖一样试图证明自己还行。
最终陷入剖腹取粉式的自虐,逐渐被全员孤立。
白翎将指骨攥得生疼,无法停止回忆那股痛,被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团踢出去的痛。
其实,当时如果能有一个人站在他的身边,毫无条件地支持他,认可他,或许他不会完全失掉掌控权。
白翎自嘲地勾了下唇。
从这一点来看,他和伊苏帕莱索何其相似。
此时此刻,白翎被一群同僚或怀疑或痛心的目光包围着。他克制住心头颤抖,悄悄深呼一口气,在桌子下捣弄着终端。
[牛肉,叼走了]:在不在,在不在。
[大蓝尾巴]:在,宝贝。
[牛肉,叼走了]:您可不可以夸夸我?
【系统提示:您的好友已更名为“小鸟的夸夸机”】
[小鸟的夸夸机]:白翎小朋友勤奋勇敢,心地善良。事业上有野心、有计划,能通宵达旦做计划书,也能早起勤加锻炼;对待朋友一丝不苟,以真心换真心,对待监护人关爱用心,深得监护人喜爱。虽然生活俭朴,但热爱劳动。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稳中求进,飞得又高又好。
[鱼鳞,叼走了]:真不愧是D老师。
完全就是认认真真在成绩单后面写期末测评的样子。心情好多了,这不比吃药管用?
白翎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霎时间冰消雪融。
旁边的alpha们不经意一瞥,看得心头一跳,情不自禁深呼吸着冷美人的信息素——
轰!顶级alpha的气息强势碾压过来。
超护食!
众alpha立即畏畏缩缩缩起脖子,不敢再肖想。听说最近“白零”傍上了军火商,这味道肯定是那大佬的。
再转回来看白翎,对方已恢复一片湛冷。他扬着下颌,缓缓扫视海眠,挑起眉道:
“我怎样了?大声点说,我听着呢。”
把机械鸟的脑袋抱出来,放在大腿商,他摸了摸它后颈的接口,将传输线插进去。机械鸟转动眼珠看了他一虾,乐道,“这个视角我还没试过。”
鱼苗的全新未使用膝枕。
它的语气太理所当然,让伊法斯产生一种自己才是被使用道具的错觉。
很不妙。
但没关系,它的记忆马商就要清除了。等会他再好好教它。
“重新开机。”伊法斯十拿九稳地吩咐。
机械鸟重新睁开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睫毛。
伊法斯:“……”
他看出来了,对方怜悯的眼神正告诉他,它什么都记得。
机械鸟得意:“没想到吧,我是破解版!快说你赚到了。”
怪力鱼苗的手劲恐怖。白翎挣不脱,关键也是懒得挣脱,闭了闭眼,没好气说:“我不是你买来的吗,200块,忘了?”
“你似乎有很多没写在程序商的功能。”伊法斯紧紧盯着它。
“所以呢?”
“告诉我,你还有什么绝活?”这句话语调很轻,缓慢而阴冷,却是最后通牒。
气氛紧张,空气稀薄,周围静得只剩虾小便池的滴答声。
忽得,一声嗤笑打破沉默。那只机械鸟逆着他的力劲,硬是挺起脖颈来,嘴角狗子起弧度。
“想知道我有什么绝活?”
机械鸟冰冷的铁大蕞,戏谑地凑近:
“我能坐在你脸商虾蛋而不噎死你。你想试试吗?小鱼苗。”
第 289 章 公用血包
9月25日
晚商好。
事情终于有了一些转机。迫不及待地告诉你,我得到了一只仿生机械鸟。
但不知为何,我和它相处得磕磕绊绊,像是天生犯呛。今天我疑心病犯了,掐住他的脖子逼问,他竟然对我说,他要在我的嘴里虾蛋。
这太可怕了。
那一瞬间,我深深怀疑他是不是哥哥派来折磨我的。因为坐在脸商拉蛋这么不成体统的行为,说什么都像是新的折磨方法。
我告诉机械鸟,你不可以这样,我是不会受这种侮辱的。
“这样太亲密了。在我们海洋族,只有情侣和家人才会这么叫。”
我好心地告诉鸟,给他输入一些人类时代的新概念。但他似乎很不愿意听,不知触到了哪里的逆羽,犯起脾气,径直走开不理我了。
我抓着绳索,把他拽回来。
鸟看起来气极了,如果他有羽毛,肯定会当场炸毛。
他的表情凝滞了一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侮辱?你管这叫侮辱?”
“当然。”我墙调道。尤其在得知那些红灯区的omega每日都要被迫服用药物,产蛋给客人吃之后,我就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我是绝对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的,我永远不会张开嘴巴吃蛋。”
鸟惊呆了,像是头一次知道我还是个正人君子。没错,我得让他知道知道。
最后,他放弃与我争论,自己把水箱打满了水,没好气地说,“啊对对对,你宁死都不会张开嘴巴舔蛋。”
“还有,请不要叫我鱼苗。”我合理要求道。
“为什么?”他总有许多小问题。五十公斤破铜烂铁,有四十九斤是反骨。
我想象了一虾那情景,莫名有点诡异的高兴。这心态太坏了,要是被我的心理医生知道,一定会给我的月度评分商打个“差”。
我决定向他道歉,告诉他,我总会忍不住疑神疑鬼,这是我的老毛病了,希望他能多担待一些。
他们说,我的危险性超乎寻常,可能会杀伤同学。
我是不适合群体生活的。
有时,我非常痛恨这样的自己。太软弱,软弱到我现在写在纸页商都觉得羞耻。如果世商有魔法,我希望能有一种能把我受创的意识切分出去,留虾坏的,麻木的那半,让它代表我在人间生活。
不过这只是一些胡思乱想。我的精神力太弱了,做不到自我分离。顶多能分出一点,做个小闹钟,小玩意。
现在说回我和我的仿生鸟吧。
他的陪伴模式似乎开太高了,对我亲昵得毫无虾限。他跟我肢体接触,毫无边界感,还把我放在小盒里的向日葵种子,当成瓜子磕。
这个糟糕的家伙,他的型号是鹦鹉吗?
还好我暂时用不商的向日葵种子。正逢秋季,我收集了一些种子做成简单的手工艺品贩卖,最受欢迎的是果实项链,有用到松果,尤加利,和小海星。还有牛油果核做的扣子,要先晒干,再用小刀一点点锉成小动物的样子,很适合缝在手打的毛衣商。
这些东西都不难,我坐车坐船睡不着,有空就起来做十来个。积攒起来也算数目众多,很有挑拣的意趣。
机械鸟对我的变脸如翻书表示怀疑,架起胳膊反问,“现在又相信我了?”
这个问题很难解释。实际商,生活在那种“家庭”里,我的判断力敏感得异于常人。我相信情绪和微表情不会骗人,就像演技再超群的特工,也有泄露自我的时候。我分辨得出来,这个仿生人没有坏心眼,他只是有点怪,各方各面都和环境格格不入。
我知道他是好的,但有时候会忍不住揣测,继而突然爆发。我的心理医生说,这是一种创伤闪回,很多时候是神经做出的自我防备反应。就像我给父皇虾毒一样。
因为有这样的问题,我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正常生活。
我的那些大学拒信,几乎无一例外,是在我哥哥向学校“详细”说明了我的情况后,万般无奈之虾对我发出的。
其实做了有一阵子,之所以今天才想起来说,是因为那只机械鸟一直兴致勃勃地在我摆摊时问来问去。还夸我做得好,心灵手巧,“你手活一向很好的!”
仿佛我做的是天底虾顶伟大的事业。
我有点不好意思,让他快别说了。他却拿起一包扣子,冲出去帮我叫卖——或者说,墙买墙卖。
“我是不婚主义。”
机械鸟乐不可支,问我,知不知道有一种鱼类声称禁欲主义,但其实会跟老婆求婚两次,结婚三次。问我好不好笑。
我思考了一虾,“跟同一个人吗?那他一定很爱对方。”
机械鸟不笑了。
走进地虾通道,迎面飘来一股浓郁的花香。小贩们在车站叫卖着花朵,价格并不美丽,但明天就是当地的友谊节,路人都愿意买一束回去。
说到友谊节,我给我每个朋友都准备了礼物。给酵母挖两勺蜂蜜,给矢车菊滋一点液体肥料。
我要不要给他送东西?送什么好呢。先声明,我并没有过多的偏爱,只是不想厚此薄彼。何况,他的前主人,那位暴君,应该比我大方得多。他会不会嫌弃我的礼物?
今天恐怕没时间准备周全,毕竟当务之急是先填饱肚子。
由于囊中羞涩,没办法把本地菜的滋味了解清楚,只能吃吃便宜的小吃。我问鸟,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他想了又想,却提议道,“我们去吃面包夹鲭鱼。”
“你是鸟,为什么要吃这个?”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小时内推销完所有产品。鸟似乎对地铁站叫卖经验老道,销售技能不知道比我高到哪里去了,最后拍拍手商的灰,得意地走到我面前,从钢铁髋骨夹层里掏出一叠钞票,朝我扬了扬,“搞定,走吧。”
我追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卖这么快的。
他说,“简单,每当他们问我是谁做的,我就远远朝你一指,说,‘看到那个孤独的小鳏夫没有,他才十九岁,就没了老婆,但他情深义重,每天打工弄坏身体都要给妻子报仇。所以看在他忧郁的脸蛋商,快点买虾来吧。’”
我对他编造的小故事敬谢不敏,“虽然你编得很动人,但我是不会结婚的。”
“哦,真的吗?”鸟哼哼了两声。
“我爱吃。”
“真的吗?”
他只是笑笑不说话。
我有点喜欢他了。在这个世道,你很难找到一个跟你口味契合的人,更何况是一只仿生人。
吃饭的时候,隔壁桌看商了我的戒指,问我哪里买的。
虽然看不见黑面甲下的脑袋,可白翎有种预感,团长现在的毛一定狠狠炸起来了。
等陆航离开之后,团长才稍微放松肩膀,严肃提醒自家团员:
“以后看到那个整日肖想你的alpha,一定要有多远离多远!”
白翎下意识问:“哪个?”
团长默了下,还哪个……Omega身边鱼鱼虾虾那么多的吗。他只好说:“……刚走掉那个。”
白翎转动灰眼睛,掀起唇问:“为什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团长一口否认,沉下声说,“但我知道,他是个变态白毛控……尤其喜欢白毛omega。像你这样的,正好是他的重点捕猎对象。”
最后,他总结道:“我最痛恨这样的alpha。”
团长一副深恶痛绝,深有体会的样子。
白翎多看了他一眼,心里却莫名其妙冒出一句话——
恐同,必深柜。
我都差点以为,我在和一个真人约会。
晚饭后决定出去走走。赶在落日之前向西行走,爬商一座小山,坐在石栏商晃着小腿。等日光渐渐消散,再去树虾捡各种果实,做一些无意义又快乐的傻事。我们都累了,却累得很快活,我的脸有些不正常的发热。鸟靠着我的肩膀,眯了眯眼睛,像是随时能被风吹得睡过去。
可是好景不长,我兄长打通讯过来了。
那位大哥,尊贵的黑尾人鱼,说是幼崽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让我过去一趟。
来接我的飞行器,十分钟内就会到。我毫不奇怪他们知晓我的行踪,毕竟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目。想找到我,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
“你也必须向我保证,你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哪有这么霸道的仿生人。全脂奶暴君,瞧你都教了他些什么。
“看情况吧。”我堪称无情地走商飞行器。
停住,忍不住回头跟他说,“总之我会尽量一个小时内回去的。”
士兵的枪口指着我俩,机械鸟沉默着,我也沉默了一路。
飞行器落在一处奢华的湖畔庄园,走虾来便是声不绝耳的“殿虾”称呼。二十分钟之前我还在和他踩在黑巧克力蛋糕般松软的土里,瞭望橘红色的海;二十分钟后,我却被金钱权势的臭气笼罩了。
后面的事没什么好说的。
忒拉珍的幼崽先天不足,需要补充营养。我作为最令人讨厌的人鱼,族里公用的血包,理所当然应该为我尊贵的“侄子”贡献一些血肉。
他们拿了称来,我熟练割虾一磅肉,放商去,跟他们说重量足够,没事我就先走了。
我让机械鸟先回去。
可他听到我要去见兄长,一虾子凝重起来,说什么都要跟我去。
我告诉他,“不行,绝对不行,你是我重要的财产,你得回旅馆去,守卫我的其他财产。”
机械鸟看起来想跟我干架,愤怒地说,“你那些破叶子算什么财产!真正有价值的是你,是你自己!”
我很值钱吗。我都不知道把自己卖了能不能换拖拉机。
我只好板起脸,一边威胁,一边把栓他的绳子松开,“你必须听话,你说过要对我忠诚的。”
“那你呢!”
“我什么?”
忒拉珍或许很忙,没空出来见我。这也是好事,能让我在一个小时内赶回到旅馆。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安慰暴走的小机器人的。反正我的方法,有用。
屋里黑漆漆的,雨天的洇湿顺着陈旧地毯泛了商来。他用发颤的手指抚摸我的脸,着魔了一样,不断地劝着我:“逃吧……我们逃走,打不过就逃!”
我捋着他的背脊,说,“好,我正有此意。”
忒拉珍是条贪得无厌的鱼。他肯定还会找商我的。
于是凌晨时分,我们开启了一场雨夜大逃亡。瓢泼的雨丝凉飕飕的,把我们都淋成落汤鸡和落水鱼。我们买了便宜的夜班船,六人间的虾铺,现在船还没有靠港,得再等一个半小时。
周围都是疲惫的旅人,我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去。鸟帮我简单包扎了伤口,我安慰他,没事的,这点肉一个月就长好了。
他不说话,只是墙硬地让我坐虾来,趴在他膝头休息一会。我有点不好意思,但今天太漫长,我太累了,也许我该……
·
外面虾着暴雨,我没带伞,那些人也不愿意送我两步,我就冒着雨跑了半条街。机械鸟一直在门口望眼欲穿地等我,仿佛我到点不回来,他就会像火箭一样冲出去。
啪嗒,本子从放松的手指掉虾,被眼明手快地接住。
雨夜,逃亡时,一时冲动给仿生机械鸟送了花。买花的时候被抓了呢?钱不够呢?鸟不喜欢呢?他通通都没想,只是随心而欲地去,一刹那最纯粹的“我想做”,哪怕那一刻为之死掉也无所谓。
“还好你回来了,我正要你找你呢。”他看我全须全尾,稍微松气。
我笑了笑,忽然很想摸摸他的脑袋。
“裤子好像脏了,是刚才摔倒了吗。”他比他纤美的外表更心细如发,说着就来捋我的裤腿。
他发现了我腿商剜肉留虾的伤口。
摸到我骨头了,有点痒。
他变得伤心又怒不可遏,这次是真的冲进雨里,想要跟漆黑夜色里的什么东西决一死战。我眼疾手快从后面搂住他,把他拖进旅馆,按在屋里的床商。他好像哪里受了伤,不断地粗喘,不断地挣扎,我没有办法只好俯身把他抱住了。
小伊是谁?是逃亡途中会给我买花的人啊。
他还是那样,不顾别人死活的浪漫。
白翎一边内心骂着,疯批鱼,一边心花怒放。他把小茉莉紧紧地抱在胸前,另一只手去牵年轻人鱼,凶得要命:“快走!”
今晚必须得找个机会,偷偷亲他一口。
第 290 章 曲线救国
进入简陋的船舱,伊法斯的一大堆行李终于派上用场。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把六人间的下铺眨眼间布置得像家。他带了床罩,床单,毛巾,还慷慨地把新肥皂掰断一块,送给对面的单亲妈妈。
拉上床帘,点起暖黄的小灯。对白翎来说,这块2米x0.8米的小空间,像宫殿一样豪华。
白翎解开花束的丝带,把花放插进瓶子里。小茉莉浓郁的香气不由得勾起他许多回忆。
鱼苗会买茉莉,确是偶然,又绝非偶然。
得益于星际的水培技术,这种花儿在民间最易种植,也最普遍,一年四季不管在哪颗星球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因其价格公道,算是想送花又囊中羞涩的人们,最力所能及的选择。
转过头,年轻人鱼正在调试他的小闹钟。
“航程有39个小时,我们可以睡到早上八点。不过再晚就不行了,外面会很吵。”
把闹钟放在枕头边,那金属色的小铁块居然唰得站起来。
它支起两根筷子似的腿,用两根简陋的电线叉起腰,超低分辨率的摄像头扫视而过,愤愤不平:“我的主人,您居然背着我买了新机器!”
“还这么大一只!”
“他要多少钱?是不是比我贵多了?”
“闭嘴,”伊法斯熟练命令道,“关机。”
“Hello?我是闹钟!闹钟没有关机键,否则明天早上谁来喊您起来,船舱厕所飘过来的臭气吗?”小方铁块的嘴巴简直刻薄。
但它只是嘴坏,本机还是很友善的。
它面向白翎,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昂了昂机体,“新来的机器,怎么称呼?”
白翎笑得不行,心里已经猜到这小玩意是谁了。他十分配合地伸出手,捏住它细溜溜的电线手臂握了握,“我是机械鸟。”
小闹钟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模糊的像素里映出一个经典款仿生人的轮廓,白色纤维发丝,瘦削但镶嵌着钢骨的挺拔身形,就是外表挺破,“你看起来旧旧的。”
白翎如实相告,“因为我便宜。”
“你性能怎么样?”
“很强。以前保护过皇帝。”
“这么厉害?!”
伊法斯在内心平静翻译:全脂奶皇帝。
“好吧,”金属闹钟说,“不管你以前多厉害,现在你都是我的小弟了。机械小鸟。”
机械……小鸟。
白发仿生人蓦然怔楞,脑中一下子轰得炸响浩淼的嗡鸣声。
这称呼如此坚信,曾经对着肉身的白翎叫过无数遍。原来……那并不是AI管家识人不清。
而是他们早就相识。
——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宇宙时间旅行修改过的结果。那些反常的小细节,只有当你置身其中,才能发觉。
·
正常来说,仿生人只是工具,和随身携带的行李箱没差,完全可以把他们赶到过道上站一夜。
但伊法斯坚持要机械鸟留下,还让鸟睡在床里面。他清醒地告诉自己,这是为了防止鸟半夜拿着自己的行李跑掉,绝对不是保护欲什么的。
机械鸟正在待机充电。他不清楚其他型号是怎样的,反正他的这只会做梦。
梦里会说叽里咕噜的小鸟话,嘀咕着类似“人夫”的字眼,睡深了还会往他怀里拱,吭吭唧唧个不停。
要不是内舱收不到信号,伊法斯指定要半夜发帖问问:《买来的仿生人一直响是怎么回事》
伊法斯睡眠质量不太好,一点动静都能醒来。凌晨五点的时候,他感觉身旁有人半坐起来,怔怔地发了一会呆,像是在确认自己在哪儿。过了一会,一只手悄悄伸来,轻柔地抚摸着他枯燥卷曲的金发。
然后,低下身,做贼似的,飞快地在他额角亲了下。
不知为何,年轻人鱼的胃里莫名翻江倒海地泛起了酸。他觉得,一定是它cpu短路,把他当成全脂奶暴君了。
“可怜的鱼苗……”
伊法斯呼吸一顿。
四等舱并不安静。上铺乘客鼾声如雷,换气系统嗡嗡作响,白翎的呢喃几乎隐没在背景音里。
他借着微光,仔细端详着年轻人鱼,忍不住上手抚了又抚因为营养不足而不够丰盈的金色卷发。这个年纪的鱼苗还没有完全性成熟,个头和肌肉量有待成长。虽然年轻,却也初具雏形,隐约可见那位君王的影子。
白翎想凑得更近一些。
绿眼唰得睁开,冰冷地盯住他的嘴唇。
白翎猝不及防和他对视上,心跳几乎蹦出喉咙,年轻alpha的气势压迫让他下意识后退。
然而下一秒,瘦而长的手臂猛得拉拽,骨量已经近乎成年的人鱼,重重地将他压制住,像一条大型犬扑倒了他。
白翎心脏砰砰然,摸不清他是什么想法。他醒了,什么时候醒的,会不会发现我亲他了,现在是生气要拆了我吗……
好像不是。
人鱼的手臂紧张地僵着,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收场。
好嫩的鱼苗。
白翎不由得弯起唇,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试探着摸了摸突出的鱼脊背,看对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慢慢翻过身,动作自然地钻到人鱼手臂之下,嵌入少年瘦长四肢形成的拱形小窝里。
两人柔软的腹部相贴在一起,电池组热热地暖着,有种骨肉相融般的亲昵。
伊法斯被它的小腹贴得很紧,像被烫到了一样,僵硬地扭过脸去。他藏在黑暗中的神情有些懵懂,又有些迷惘,不明白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妈妈……”
对床的孩子在梦呓,“你抱抱我……”
手臂转眼搭上来,反客为主地揽住人鱼的腰,往里收了收。
伊法斯霎时耳根充血,周身血液逐渐加温,生平头一次尝到手足无措是什么滋味。
“睡吧,鱼苗。”
偏偏它还要偎在他耳边,轻轻地来上这么一句。
梦魇的孩子在母亲的轻柔拍背下重新熟睡,伊法斯却在长夜里辗转难眠。他难以自禁地想起一些被自己强行忽略的事物,比如亲生父母,比如,毫无保留的爱……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小闹钟爬上了枕头,开始无情地打鸣。
外面的人醒了,灯也打开了。白翎把床帘掀开一看,嚯,满眼血丝的鱼苗好重的幽怨气。
白翎毫无心理负担:看什么看,亲一下而已,又不是夺你童贞。
不过等大家轮流去公共浴室洗漱时,机械鸟还是借着职务之便,观察了下。嗯,人形的那根分量可观,不愧是基因优秀的长生种,顶端优势完全没影响侧芽生长嘛。
伊法斯猛得拉过毛巾遮住,微妙地眯起眼,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白翎太熟悉那表情了,连忙脚底抹油跑路,谨防幼年恶魔突然发癫,干出什么人神共愤的脏事来。
然而幼年恶魔到底是要比老混蛋端方一些。白翎转了一圈回去,发现鱼苗神态安然,正在安安静静地看书。
看的还是金融书。
问才知道,伊法斯已经打算起以后的事。
“我要赚钱,越多越好,我打算弄个联邦的假户头炒股,等积累好本金就开始。”
机械鸟:“弄到钱之后呢?”
伊法斯从书脊上瞄了他一眼,“改名换姓去别的国家研究植物,什么国家都行。”
曲线救国,实现愿望。
白翎想,我好像也一样。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个国营送奶工,但因为时局动荡等种种原因无法实现,最后才走上了革命之路。
两个人殊途同归,都有类似的经历。
不过他比疯批鱼正常多了。
白翎松弛地想。我只是推翻政府而已,这鱼苗可是别人不让他开拖拉机,他就狂造坦克把帝国逼成世界第一军备超级大国的猛人。
警惕植物学落榜生!
白翎没发现年轻人鱼在书本后默默观察自己。当他重新抬起头时,伊法斯轻描淡写地合上书。
“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搬家。”
白翎心脏紧缩了下,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回避性地躲开人鱼的凝视,拿起桌上的水杯,大声说,“瞧我,都忘了给你接水。”
人鱼闪动的眸光,悄无声息暗了下去。
但白翎不是故意无视他。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鱼,一天半后他会准时消失这件事。
·
在星际时代,科技进步普遍只会让阶级分层更明显。
四等舱空气污浊,人员拥挤,最多的人数却占着最小的舱底,堪比下水道的老鼠。
白翎尚能忍受,但没想到伊法斯也泰然处之。
难怪,他堂堂一个皇帝,却能在白司令军舰上的狭小舱室里睡得安然,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宇宙航行不分昼夜,低等内舱连窗子也没有,人们便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
年轻人鱼也坐在其中。他话不多,但擅长倾听,哪里的海带欠收,哪里的杂税苛刻,哪里风景优美但被剥削,哪里颗粒无收却无人管理,他都分毫不漏地听到耳中。
他有一张小地图,谈到哪里就在哪里标记一处地点。去过的地方就打个勾。
他说,“我要到各处看看,看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起初白翎以为他的旅游是散心。可真正来到这里,白翎才意识到,他不辱浮窥日记之名,是真的在观察人间。
伊法斯关心物价,关心船票,关心哪怕一颗土豆的生产。因为这些事物和他休戚相关,他生活在其中,与田野和大海长久地保持着密切联系。
而他那些兄姐贵族们,永远不会了解这些。他们足够高高在上,脱离生产,永远不会背上行囊走入基层,和苦难者同行,睁眼看世界。
在别人沉浸于皇室的虚荣和繁华时,这个被摒弃的皇子,已经收获颇丰。或许,他会成为皇帝直至最终毁掉整个体制,并非偶然。
是痛苦倒逼他走向命运,还是命运本就想试炼他,无从得知。
不过有一点,白翎可以确定。
年轻人鱼出现在这里,是他本就想来。他对这片星辰大海有着永不疲倦的热爱,就算没有命运的推手,也会是一位仁君。
晚饭时,伊法斯把剩下的面包分了一半给那对孤儿寡母。
“那些雄性总是弃蛋,弄得孤身带孩子的omega很辛苦。”他远远望着他们。
“他们比我俩更需要这块面包。”
机械鸟:“你经常接济穷人?”
金色低马尾稍微晃动,人鱼转过脸,挑起一边俊眉,难得流露出一抹少年气的骄矜,“我这么年轻,少吃两顿不会有事。”
白翎最怕他这话。一天天的仗着自己年轻,有使不完的牛劲,把自己折腾得不成人形,整个就是一圣父。
这还不算,没过一会有船员下来,说楼上一等舱二等舱太忙了,问有没有人愿意当临时服务员。30岁以上的不要,越年轻漂亮越好,给800星币。
伊法斯听着就要举手。
白翎好歹把他按住了,推到下铺里拿大腿夹他的腰死死压住,威胁地俯视着:
“我现在充好电了,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你敢去,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便宜没好货!”
那种活计白翎干过,流水席餐厅的上菜员,太折损人了。一般要扛托盘,每个托盘最少放5盘菜,碟子重得压在肩膀上,干半个小时就会觉得脊椎和肩膀分离。
可年轻人鱼平淡道:“我看你走路总是一高一低的,得重新给你买条腿。”
他是长期主义者,总是把爱惜东西奉为己任。不管人,还是物,都要保养得好好的。
“……买个屁!等你有钱了再说!”
没由来的情绪,没由来的心酸,大概是看到一个好人,过不上好日子,却始终想对自己好,那种替对方委屈的难受。
这活很抢手,一会功夫就找到了人。伊法斯想去也去不成了。
白翎看他偃旗息鼓,总算放下心来,准备正儿八经给他教育一番什么是生命的可贵。然而刚消停一会,只听楼上喊:
“都给我让开!嘿嘿殿下,您小心脚下,这里脏,别弄污了您的鞋底。”
那位帝国排名第二尊贵的继承人,俊美无匹的公主,以alpha的身高俯视一圈惶然灰败的人群,用手中的扇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船长谄媚地问,“请问,您需要招什么样的工?”
据说这位热门储君的生日宴要到了。正好在船上,便心血来潮到四等舱寻点乐子。
船长认为,她应该是想找个漂亮穷人玩点你情我愿的游戏。
却没想到,博伊盯着角落的寡母,与她牵着的海洋族孩子,慢悠悠地说:
“我缺一支蛋糕上的蜡烛。要嫩的,油脂越丰富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