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无家林崇意说了……
众人朝宋凌霜看去,她的裙子上已经染了一片血迹。
宋凌霜没有疼痛的感觉,谁知,在她低头查看的瞬间竟晕了过去。
林崇意连忙扶着晕倒的宋凌霜,忍着背上的疼痛,将她打横抱上马车去他郊外的一处小宅院。
宋凌霜再次睁眼的时候,已是深夜,烛火摇曳。
她起身,房间的门窗都关着,只见林崇意一直站在门外踱步。
宋凌霜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隐隐有些担忧,难道她与孩子这般无缘吗?刚知道他的存在便要失去他,她有些怅惘。
林崇意瞧见窗上晃动的影子,知道宋凌霜醒了。
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凌霜,好些了吗?孩子无恙,你别担心,大夫会守口如瓶的。”
“崇意,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你背上的伤大夫可瞧过?”
“小伤,不值一提,我方便进来吗?”
林崇意将手轻轻的触在房门上,等待宋凌霜的许可。
“崇意,别进来。此刻的我,不想见任何人。”
宋凌霜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起身用背顶住门,不肯见林崇意。
果然,没有秦隽在她身边,她把日子过得一团糟,她恸哭的撕心裂肺,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崇意在外面听着她的恸哭声,眼圈也红了,放下了准备推开门的手,就这样坐在门口默默陪了她一整晚。
翌日清晨,林崇意去给宋凌霜送早膳时,那房间空无一人,窗户是开着的,她翻窗跑了。
“冗叔,她去哪了?”
“她往北走了,按脚程应该是到贠王府附近。”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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贠王赵研自从中秋月圆之夜在醉心湖见过宋凌霜的倩影后便魂牵梦绕。
他倚在王府的阁楼眺望,一边喝酒,一边遐想,看见了那个勾起他无限绮思的小丫头。
他揉了揉眼睛,疑心是自己是酒喝多了,可她还在急匆匆往前走,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贠王有些喜出望外,一溜烟追上了宋凌霜的脚步。
“姑娘,这是迷路了吗?”
陌生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宋凌霜只觉得一阵恶寒,同孟锦昀的感觉一样,让人恶心。
然而,她现在是真恶心。
“宋姑娘,你可愿到王府一叙?你与秦隽的婚约…”
她心中狠啐了一口,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现在大晟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隽去了西境,非要来刺激她。
宋凌霜上下打量了他,长的着实一般。看他穿着淡黄暗纹锦衣开口道,“你是王爷?”
“贠王,赵研。”他下巴一抬,颇为得意。
宋凌霜睨了他一眼,总觉他和衣冠禽兽别无二致。
他虽是陛下和皇后的嫡子,可声名狼藉,除了寻花问柳,毫无建树,从前宋凌霜只当是道听途说,毕竟是天潢贵胄,总有些可取之处。
今日一见,果真是空穴来风必有因,宋凌霜绕开了他,只顾着查
看地图,寻找正确的方向。
“宋姑娘,你莫要怕本王,本王心悦你。”赵研紧追不放。
赵研大约她追了二里地,宋凌霜本就不识路,被他一追更是有些慌乱,赵研此举有些惹恼了她。
“王爷,我们见过吗?是因为我有几分姿色,所以你见我便心悦?这心悦,太容易了吧。”宋凌霜的言语中尽是不屑。
话音刚落,宋凌霜忽然想起来,八月十五那晚,钦天监极有可能就是受了赵研的指使。
宋凌霜再次加快了步伐想甩掉他。
可这贠王就像个狗皮膏药怎么都甩不掉,宋凌霜真想问一句,他是不是属狗的。
“王爷,你想做什么?请明言。”宋凌霜停了下来。
“我那日在醉心湖见了你的背影,思之若狂,想…一亲芳泽,我会找母后赐婚的,你放心,你到我贠王府,就会是最受宠的侧妃,我独宠你一人。”
“王爷,兆京想嫁予你的人,从这,排到宫门口。我这个人懒不喜欢排队,你行行好,天涯何处无芳草(注),不要再跟着我了。”宋凌霜觉得这个王爷和傻子一样,不想和他再多做纠缠,眼神也出现了嫌恶。
赵研看到宋凌霜如此不善的表情也有些不悦。
他忽然嘴角一勾,眉毛一挑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宋姑娘又何必故作矜持,本王有许多侧妃,本王看的出来,你已不是完璧之身了,但本王不介意…”
宋凌霜的拳头捏的很紧,要不是男女实力悬殊,要不是她与贠王地位悬殊,要不是腹中还有孩子,她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她回击道,“我是不是完璧之身同王爷有和干系?我不是完璧之身就非要委身王爷吗?我自己一个人过不行吗?”
宋凌霜本就心烦意乱,情绪瞬间波动,她拔下发钗抵在喉前,“王爷再上前一步,我就刺死我自己。”
赵研也不敢真的逼死她,毕竟她同林崇意关系匪浅,连忙摆手,让她不要有过激举动。
他刚念及此处,林崇意已策马到了。
而宋凌霜此刻最不想见的,恰巧就是林崇意。
怕什么来什么。
她往后退同他们两人都保持了一段距离。
“两位贵人都别跟着我好吗?倘若你们觉得我生的好看,对我生了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那这面皮我不要了,可以放过我吗?”
宋凌霜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竟真的拿了金钗划了伤了自己的脸,好在林崇意及时制止,只是刮破了一些表皮,沁出了几颗血珠。
林崇意很心疼,将她的金钗一把夺过收了起来。
看着她的脸上挂着的血珠,林崇意眉头紧蹙关切道,“你不疼吗?”边说边拉着宋凌霜离开。
赵研又跟了过来,喋喋不休,“林崇意,这是本王先看上的小娘子,你为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要和我抢!她都不是清白的小娘子了你还要同我抢。”赵研抓住了宋凌霜的手腕。
两人像拔河一样,抓着宋凌霜。
林崇意听到赵研对宋凌霜口出恶言,忍无可忍,一脚把赵研踢开,飞出好几米远。
宋凌霜也是有些吃惊,她虽极度讨厌贠王,可真让她打王爷,她还是不敢的。
“林崇意,你敢打本王?”
“赵研,揍你还差这一回?”
“你……”赵研吃痛摔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嘴里不断咒骂林崇意。
宋凌霜也没认真听,比起赵研,那还是林崇意可靠多了。
林崇意带着宋凌霜疾驰而去,只剩赵研一人在捶胸顿足。
赵研方才触到了宋凌霜的手腕,却是愈发的欲罢不能了。
最重要的是,秦隽,林崇意,甚至孟锦昀都在肖想她,赵研摩挲了一下指腹,对宋凌霜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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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纵马许久,宋凌霜觉得心被噎住了一般,终于开了口。
“放我下来吧。”
他们停在一个山坡上,风很大,呼啸着。
宋凌霜往前走了几步,人为的和林崇意分开了一些距离,似乎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崇意,在你来之前,我本来是想找个风景宜人的地方,躲起来把孩子生下来的,可我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的人生糟糕透顶,还怀上了孩子。你这样的骄阳,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我这样的人的身上,我会把你带到泥沼里的。”她的眼神中黯淡无光,连泪水都没有。
林崇意深呼吸了一口气,“你是指贞洁?还是指你怀了秦隽的孩子?”
宋凌霜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无论怎么样都好,不要再扯上林崇意了,那样太卑鄙无耻了。
她的眼神凌厉了起来,“都有,我算不上什么好人。我知道你喜欢我,很早就知道,却依旧几次三番利用你气秦隽。我的人生已经一塌糊涂了,我却至今也没后悔过,太可怖了。我满脑子到如今还在想着情情爱爱的事情,凭着一腔孤勇活下去,也只是想把孩子生下来,想等秦隽回来。林崇意,不要喜欢我,太不值得了,你什么都得不到的。”
林崇意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而后很认真的回答她刚才的谬论。
至少,林崇意认为那是谬论。
“你所言的若是贞洁,至诚认为身心只忠贞于一人,那便是贞洁。诚然,你怀了秦隽的孩子,对我而言确实有些冲击,可我更多的是庆幸,至少,你不会轻生了,不是吗?”
宋凌霜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样诛心的话,她着实也说不出第二次。
林崇意自顾自的说道,“值得不值得,怎么衡量呢?我又是什么良配呢?我迟早有一天会上战场,朝不保夕,生死难料。遇见你之前,我想找一个知书达理的妻子,孝顺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太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我在河岸上初次见你,我好似在凡尘中碰到了精灵一般,是那么灵动,有趣,鲜活,我第一次萌生了娶妻当如你的想法。”
林崇意有些自嘲的说,“我找人打听过你,知你是一个很孤勇的女子,你与秦隽两情相悦,我将爱意藏起真心的想祝福你们。可我发现真要祝福你,我似乎也…做不到那么潇洒,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坦荡。我是陛下亲手教养出来的,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你利用我,可我是心甘情愿的。”
“以我对赵研十多年的了解,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愿意随我回我的住处吗?不是护国将军府,也不是公主府,是陛下单独赐予我的府邸,赵研也好,孟相也罢,他们都不会来打扰你,也不敢来。我也不会来打扰你,我把小桃一起接过来,你可以安静的修养一段时间,好吗?”
林崇意说了很多,声音很轻,山顶的风很大,可每一句宋凌霜都听见了。
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为她无家可归。
(求不得篇完结)
第22章 第22章思念“小桃,我……
如意轩的名头宋凌霜是听过的,可真的置身其中方才明白何谓得天独厚。
那正门牌匾上鸾翔凤翥的“如意轩”三字是昭帝亲笔手书,纵观大晟百余年历史仅林崇意一人有此殊荣。
轩内耸着层层叠叠的假山,亭台楼阁高低起伏,还有一汪湖水碧波荡漾波光粼粼,搭配适宜四季的琪花瑶草,美轮美奂。
宋凌霜本有些郁结难舒,可见到如此美景亦沉醉而忘忧了。
她被林崇意安顿在了东边的春和园,一间景致和阳光都最好的园子,还很是静谧。
林崇意交代了下人好生照顾她后去寻了小桃。
同护国将军府的丫鬟们的热情周到、朴实无华不同,如意轩丫鬟一个个生的杏腮桃脸,青春少艾,打扮的颇为精致,各个都有着玲珑的心思,趁拾掇房间的空隙时不时看两眼宋凌霜。
宋凌霜捕捉到了她们眼神中蕴藏的嫉妒和羡慕,可她不在意。
寄人篱下,总是会有闲言碎语和异样眼光的,来之前她就料到了。
半个时辰后,林崇意将小桃带回了如意轩,是被下人搀着回来的。
林崇意专程支开了仆婢们,让她们主仆二人说说体己话。
宋凌霜看到被打的血迹斑斑、遍体鳞伤的小桃,她只觉愧悔无地。
小桃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爹不疼,娘不要,夫君下落不明
还未婚先孕的苦命主子吧。宋世皓的滔天怒火本是要对她撒的,却是小桃代她受了大罪,若非林崇意去的及时,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宋凌霜泪眼朦胧,除了腹中的孩子,小桃便是她唯一的家人了。
“小姐莫哭,老爷也没下死手就是好面子。”小桃脸色煞白,可还是挤出了笑容安慰着宋凌霜。
“小桃,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宋凌霜的泪水一滴滴砸到地上,哭的身子都在颤抖。
“小姐要做母亲了不该这般时常哭,对身子不好。”
宋凌霜依旧在呜咽,她知道原是小桃可以走的,小桃却为了报恩替她挨下这顿毒打,就是希望宋世皓气消了,宋凌霜好歹还有家可以回,可宋家她再也不想回去了。
“林世子寻了名医给我上了药,十天半月的就好了,小姐别担心,我以后还要照顾小公子或者小姑娘的。”
宋凌霜抓起了小桃的手和小桃拉了勾,“小桃,那我们就约好了,不能反悔的。”
两人就这样说了半晌,宋凌霜等小桃睡着后打算去寻林崇意。
若不是他挺身而出,孩子必然是保不住的,她和小桃非死即残,再加上没想好去哪前,总得和房东搞好关系。
她擦干泪痕,收拾好情绪,咧了两下嘴角。
谁知,林崇意竟一直站在春和园外守着,见她出来,连忙疾步走上前问候。
谢谢说多了,总是显得有些生疏。
宋凌霜灵机一动,很认真的看着林崇意。
“崇意,若孩子生下来,认你当义父可好?”
林崇意一开始眉头微蹙,可听到后面他立刻点点头,还笑的很开心。
“我……是不是高攀了,我只是想着你救了孩子……”
“不是,我以为你说要同我结为异姓兄妹…”林崇意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
宋凌霜倒是没想到这茬,只是觉得他的结义兄弟已经很多了,可这个想法也不错。
她正要开口。
林崇意忽然目光灼灼看着宋凌霜,打断道,“凌霜,你可有梨涡?”
“啊?”
宋凌霜虽觉得有些奇怪,还是诚实的点点头。
她嘴角稍微往上一翘,两个很深的梨涡绽放在她的唇边。
林崇意的情绪也被宋凌霜牵动,笑了。
宋凌霜今日细看才发现,原来林崇意也有酒窝,而且一个深一个浅。
秦隽笑时也有,也是一个深一个浅,她还很好奇的戳过秦隽的酒窝。
难道聪明的人都是一边深一边浅吗?
她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梨涡,她的两边好像是一样深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蠢笨的吗?
林崇意见宋凌霜蹙眉在思考,眼珠子灵动的转来转去的,一会又用小手摸她自己的嘴角。
他生怕她又反悔,赶忙打断她。
“你若想报答我,就多笑笑,不要胡思乱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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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晟的使团刚进入西境都城釜昌,秦隽就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修了太上忘情很多年,很难有人或事扰乱他的心智,他暗自猜想是不是箐箐出了什么事,正担忧着,一根弩箭倏地的飞来,秦隽歪头躲开。
那弩箭直直的插在了马车轿厢的木板上。
在他之前的九个使团,有五个,都死在了刚进城的暗杀中。
因此,秦隽挑使者的时候从兵部,都卫中精挑细选了不少人。
和他同乘马车的便是兵部右侍郎吴番。
吴番曾经也是为声名显赫的边关名将,因为吃了一次败仗,被御史弹劾离开了边军,辗转到了兵部。
吴番掀开了车帘担忧道,“秦大人,他们人不少,不好对付。”
“吴大人,弓马可曾生疏?”秦隽倒是颇为淡定。
“一日也不曾!”吴番爽朗的笑道。
“吴大人,你出马车后,径直往前街杀去,我断后。”秦隽边说边把袖子折了起来。
此言一出,倒是把吴番给吓了一跳,这位秦尚书如此文弱的模样?如何断后?
但使团大小官员,都必须听使节命令,吴番不敢违令,拿着长刀冲了出去与黑衣人厮杀。
秦隽则用轻功跃至车撵顶部,右手执弓,左手执箭,连发十几枝箭,将放弩箭的杀手一击毙命。
马车继续往前,他百发百中,将黑衣人一击毙命。
使团众人惊叹,秦尚书当真是文武双全。
渐渐,迷烟越来越浓,好在迷烟无毒只是扰乱视线。
秦隽勒令所有使团成员互相背靠背,执刃向前,只守不攻。
秦隽左手甩出软剑,从车撵的顶部飞身而下。
即使在迷烟中,他也可以听声辨位准确判断杀手来的方向,一人一剑,招式凌厉,出手极快,边杀边往前走,与使团众人汇合,他拾起死去同僚的剑,双手持剑,奋力搏杀。
红色的官袍沾满了血腥的气味,他知道危险还在后头。
“雾要散了,诸位戒备。”
秦隽的手非常灵活,右手剑挡,左手剑攻,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黑衣人节节败退,与他们得到的消息大相径庭,遂用西境话问道,“来人可是阿狄大人?”
“是阿狄大人来的话,还有命问这话吗?”秦隽用西境话回应他们。
城楼上传来了拍手声,所有的活着的黑衣人都退下了。
来人是云想公主。
片刻,她从城楼上款款而来。
“秦尚书,文武双全,机智勇敢,是一等一的好男儿,本公主心悦诚服。”云想摘下了面纱。
她对自己摄人心魄的美貌很有信心。
大晟使团所有人都被云想面纱下的美貌震惊。
美艳不可方物,是一位明丽华贵的美人。
可秦隽,他的眼眸中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这秦尚书生的也是俊逸非凡,看来这是要当驸马了?”
“云想公主,这是看上了秦尚书吗?”
云想不理会闲言碎语,径直走到秦隽身前,千娇百媚的眼神看着他,娇柔的问道,“秦尚书是觉得本宫不美吗?”
秦隽敛眸躬身作揖,“某是外臣,不敢直视公主。”
云想很不喜欢大晟读书人这种拿腔拿调的做派,可同样的话从秦隽口中说出,云想只觉别有一番意趣。
“没关系,秦尚书,我们来日方长。”
云想颇为自信的看了秦隽一眼,只要入了西境,秦隽必然飞不出她的手掌心。
云想走后,使团进了驿馆被西境的重兵看守。
但好在除了看守外没有其他更激烈的举动。
秦隽沐浴后,在案前小心翼翼的展开了一幅画卷。
绘的是在冰天雪地里,一袭绿衣的宋凌霜观赏他们两亲手栽种的绿梅开花的侧脸模样。
那是他在使团出发前,刑部的郑尚书知道他在寻这幅画专程为他寻来的,算是临别赠礼吧。
他还没来得及亲口告诉箐箐,幅画里藏着的玄机和他的深情。
秦隽的指尖忍不住的抚了抚画上宋凌霜的小脑袋,回想着她那灵动的可爱模样,嘴角带笑可眼尾却红了。
他自顾自的说着,“箐箐,你还好吗?还在生我的气吗?锦囊你看了吗?”
没有人答复他,他的心被揪着那般的疼,他收好了画卷,藏了起来。
拿出了笔墨纸砚,一遍一遍写着“箐箐”二字。
墨迹渐渐被晕染开。
秦隽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宣纸上。
“箐箐,我很思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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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半月,眨眼就过去了,小桃确实恢复如初了。
可宋凌霜还是依旧呕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面色也不如从前那般红润,愈发的有些苍白。
她刚呕完没多久,林崇意又带了一个被黑布蒙上眼睛须发皆白的御医来给宋凌霜诊脉。
她没记错的话,林崇意已经抓了六个来了,这是第七个。
御医也觉得奇怪,这林世子要什么御医让长公主开个口还不是乌央乌央的来,费
这个劲做什么。
可御医也不敢多问,贵人们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那老御医搭了脉,眉头微蹙。
“您可有能吃下的东西?”
起初宋凌霜摇摇了摇头,想起这御医被蒙起了眼睛,恹恹的回答,“吃不下的。”
老御医捋了捋胡须,“有些小娘子怀孕是这样的,过了头三个月会好一些,也有一些人会呕到生产为止。”
“恕老夫直言,您的身子先天有些不足,极易难产,即便顺利生产也多半会留下落红之症,痛不欲生。”
御医也好,名医也罢,说的总是大同小异,最好的法子便是落了这个孩子。
宋凌霜只是笑笑,她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置若罔闻。
太医走后,小桃关切的劝说道,“小姐……要不……”
“小桃,我舍不下他。”宋凌霜的声音很温柔,却又很坚定。
林崇意在门外听到了这句话,微微叹了口气。
他心知肚明,她舍不下的又岂止是这个孩子。
林崇意隔着门轻声安慰宋凌霜,“凌霜莫要担心,我已派阿冗叔去寻吕神医,待吕神医来了都会迎刃而解的。”
“好。”
可不肖片刻,又是铺天盖地的呕吐声。
呕吐的间歇,宋凌霜听到了一阵从门外传来的清脆笛声,悦耳动听。
小桃看着门外的红色身影颇为感叹。
“林世子对小姐的悦慕之情,不比秦大人少。”
宋凌霜又何尝不知呢?
攀上他,一切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可她不忍心利用林崇意的一片赤诚真心。
她做不到。
第23章 第23章名节“从今往……
“宋小姐,刚才有人敲门送来一张字条,说是递给您的。”是春和园的管事丫鬟春夕送来的。
宋凌霜颔首致意,接过字条,写着:“事关秦尚书,请宋小姐黄昏时分到六和塔一叙。”
事出蹊跷,宋凌霜并未轻信。
她此前找林崇意打听过使团的消息,说是使团自入西境后便杳无音讯了,为何会有人约她出去?她出去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太可疑了。
宋凌霜让小桃把字条烧了,毕竟坏人太多了。
晚膳时,林崇意来探望她,带了各式各样棠梨阁的甜点,都是最清淡的甜点,可她尝了几口也还仍旧想作呕。
林崇意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纸包的酸梅,宋凌霜吃了一颗感觉好极了。
“凌霜,你且忍耐几天,吕神医已在回兆京的路上了。”
宋凌霜又拿了一颗塞到了嘴里,肯定道,“崇意,这酸梅好吃。”
“我问了御医,说是太酸的你也不能吃,伤胃,这里还有,我买了七八种口味,我都试过了不太酸的。”
宋凌霜莞尔一笑,她这样,真的很像话本子里被公侯宠溺的外室。
可笑容转瞬即逝。
毕竟……没有话本子里的外室怀着别人的孩子被宠溺的。
太可怕了,她决不能这样沉湎,毕竟她还是有些良知。
她要适时的提醒林崇意,不要对她太投入。
“崇意,今日有人给我递了秦隽的消息,让我黄昏时去六和塔一见,我觉得有古怪,因此没有前往。”
林崇意也觉得有些古怪,回答道,“我今日来找你也是同秦隽有关,使团在入西境都城时遭遇了一次刺杀……”
“那秦隽……怎么样了。”宋凌霜的手指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
“秦尚书很厉害,传回来的消息说他一人杀了十数个杀手,指挥使团的人打退了杀手。我今日专程看了使团名单,秦尚书有备而去,你要相信他。可这传到宫里已是半个多月前的消息了。”
宋凌霜听到秦隽无恙的消息很开心,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林崇意又给她递了个兔子形状的糕点,“再吃一些,好吗?腻的话再配个酸梅吃。”
宋凌霜嗷呜吃了一大口,见状林崇意也笑的很开心。
又过了几日,宋凌霜又接到一张纸条,上面有血迹,写着“秦隽生死攸关”,地点仍旧是六和塔,时间依然是黄昏后。
宋凌霜觉得有些诡异,还是没有出门。
临近黄昏的时候,宋凌霜在荡秋千,小桃在指挥厨子熬粥。
她忽然听到墙外传来一声,“救我。”
声音很轻,但她听的见,那声音同秦隽十分相似。
宋凌霜有些紧张,打开侧门,看见地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的心中闪过了许多不好的念头,理智告诉她应该回到府邸内,定是一个瓮中捉鳖的局。
可万一真的是秦隽在求助怎么办。
宋凌霜小心翼翼的贴着墙走,走到拐角处的时候,打算探头查看时,只觉得后方有人捂住了她的口鼻,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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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霜的头昏昏沉沉的,好像有人在给她换衣服,她强迫自己醒过来,用自己残存的神智将舌头咬破,痛感刺激下,她睁开了眼。
“王爷,姑娘醒了,衣服没换上。”
赵研抬手示意美婢退下。
“凌霜姑娘,冒犯了,我对你思之如狂,只能出此下策了。”
事已至此,宋凌霜了然,轻蔑的看着贠王。
她冷哼道,“王爷利用我对秦隽的情义将我引到这,意图对我不轨,你是大晟的王爷,怎会如此卑鄙?”
“哈哈哈,没有我的卑鄙无耻,如何衬托出林崇意的光明磊落?不过,我是真的想告诉你秦隽的消息,只是…凌霜姑娘总得拿点东西换吧?”
宋凌霜没有理他,她知道小桃发现她不见了,定会想法子找到林崇意的,她只要拖时间就好了。
赵研见她不为所动,颇为玩味的说道,“你可知,西境的云想公主看上了秦隽,要招他做驸马,他宁死不肯,西境太后大怒,整个使团都被软禁了,秦隽日日被严刑拷打,酷刑折磨…”
“他回不来了。”
这两句话久久在宋凌霜耳边萦绕,一字一句叩着宋凌霜的心。
林崇意为何没同她说过这些?赵研是不是在诓人?
宋凌霜从床榻上起身,淡淡道,“你抓我来,无非为了那点龌龊的心思,一个不知真假的消息而已,就想要我的身子?”
“我有细作可为你传信给秦隽。”赵研颇有几分自信。
宋凌霜闻言笑了笑,“听起来,好像是个不错的交易。”
“美人如此识趣…”
他正欲捉住宋凌霜,宋凌霜却躲开,赵研扑了个空,宋凌霜顺势一把将右手边照明的烛架推翻,拦在她和赵研之间。
她疾步靠近了塔窗,一下子就爬了出去,站在了塔檐的瓦片上,那瓦片年久失修,一踩就碎了。
果然是六和塔,大约在四层的位置。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真美。
宋凌霜一步一步的走向最边沿,回望着背后那个衣冠禽兽,色中饿鬼。
赵研有些紧张,“美人你回来,我没想弄出人命,只求春风一度。”
“我为何要让你如愿?就因为你是王爷吗?我偏不!”宋凌霜的眼眸中饱含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注)
她好不容易起了求生的念头,这些心思龌龊的人却总是不肯放过她。
既然大晟有细作在西境,那西境必然有细作在大晟,云想公主若想同秦隽一起,定会告知秦隽她的死讯。
这样秦隽无牵无挂,或许在西境有一番别际遇。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心中有些歉疚。
犹豫地瞬间,她听到了林崇意的嘶吼声从山谷传来。
“凌霜,不要!”
宋凌霜只看到飞驰的白马和一袭红衣朝着六和塔来,速度极快。
“你不该来的。”宋凌霜喃喃自语。
阿冗带吕神医回去,却发现宋凌霜失踪了,马上回禀了林崇意,林崇意便朝六和塔飞驰而来,看到宋凌霜站在六和塔四层的位置摇摇欲坠,林崇意心如火煎。
“凌霜姑娘,你下来,本王不碰你了还不成。真的。”
可六和塔因为宋凌霜推倒了烛台,着起了火,火势蔓延的很快。见这熊熊烈火,浓烟滚滚,赵研也有些害怕,想把宋凌霜拽回来。
正当他也准备爬上去的时,赵研的暗卫发现
林崇意快到了,连忙将赵研打晕把赵研扛走了。
“真是对不起,摊上我这么个无能的娘亲,要被一起烧死在这了。”她抚着自己的肚子,有些凄凉之感。
烧死会死的很难看吧,她听江仵作提过,烧死难看,还痛苦。面目全非,秦隽到天上还会认识她和孩子吗?
很快整个兆京城都看到了火光冲天的六和塔。官兵,百姓,越来越多的人都往这边赶来。
宋凌霜可以选择的机会不多了,火势已经烧到了栏杆处,她迈步想跳下去,好歹还有个全尸。
“凌霜,不要!”林崇意再次吼道。
林崇意先是朝每一层的塔檐射了四箭,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踩在箭上到了宋凌霜身边,他将宋凌霜打横抱起,思索如何破局。
施展轻功,不借力他最多只能飞身七丈高,上来容易,抱着一个人若是下落时没借力点,二十丈的高度飞下去,两人必有一人受伤。
他拔出了射在四层屋顶的箭,“凌霜,我只能抱着你,一层一层的下落,你别害怕。”
他脱下了披风盖住了她,只留一个呼吸的小口,不知道哪里来的湿的手帕给她捂住了口鼻。
宋凌霜能感受到热浪,忽近忽远的,最后顺利的落在了地上。
她不知道林崇意是如何做到的,可在林崇意身上她竟然第一次看到了狼狈之感,想必是万分艰险。林崇意刚抱着她走出二百步左右,六和塔轰然坍塌,地动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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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如意轩的时候,林崇意听说了来龙去脉,心里很是百感交集,他不敢想象,要是来晚一步,宋凌霜会怎么样。
久久,林崇意开口问了一句。
“凌霜,你觉得名节和性命哪个重要?”
宋凌霜垂眸回答,“秦隽很久前,问过我一样的问题,我当时毫不犹豫的告诉他,说清白重要些,因为我只有这一样可以表达我爱他的真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甚至到现在我也还是这么想的,差一点,我就跳下去了。可我听到你喊我,站在火海中有些犹豫不决,也许,我是个怕死鬼,也许是因为我的腹中还有另一条生命…我就不能贪心些,两个都要吗?”
闻言,林崇意心中颇为感触,久久的愣神。
这不是世间女子所求所愿吗,好像也不是很贪心。
她会受欺辱,大抵是因为她的相貌与家世悬殊太太,才会引起别人觊觎,算准了她无力反抗,只能委曲求全。
可她,是宋凌霜啊。纵使她别无选择也愿以命相搏,不屈服,不违心,何等坚韧。
林崇意沉默良久,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便离开了春和园。
好景不长,三日后,宋世皓找上了门。
他不敢在如意轩门口造次,就同与郭氏就跪在大街上朝宋凌霜磕头,还拿出了道懿旨。
宋凌霜怕宋世皓此举折煞她腹中的孩子,将他们扶了起来。
她接过懿旨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给她还有贠王赐婚,纳她为侧妃,三日后过门,是宋世皓替她接的懿旨。
宋世皓解释说他为宋凌霜拒绝过这门婚事,可皇后的人威胁他,她若不嫁给贠王就寻个由头将宋傲雪卖入教坊司。
宋凌霜听着他亲生父亲的言语笑了出来。
卖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儿,换一个清白的女儿,宋世皓怎么也不亏。
可她不愿,她将懿旨砸到了宋世皓的脸上。
“从今往后,我们父女不要再见了。”
第24章 第24章甘愿还是你怕会……
宋凌霜和小桃离开了如意轩,给林崇意留了封信感谢他屡次搭救的深情厚谊,还有初次见面答应给他抄的经书,都码放整齐放在了卧房内。
她不愿再给林崇意添麻烦,时至今日,她欠林崇意的恩情,已经还不清了。
无论生死她都要一个人面对。
天落下了蒙蒙细雨,宋凌霜回想起秦隽中探花的前一晚,天也落下了这样丝丝细雨,可此刻她的心如死水,再荡不起任何的涟漪。
“小桃,我想用些甜点,替我去棠梨阁买一些,我就在这亭子等你。”
见小桃走远了,宋凌霜孤身一人,冒着雨雇了辆马车赶往孤山寺。
细雨青烟,雨中的孤山寺风景还是很美,她顺着台阶而上,到了寺顶的禅房,轻轻闩上了供奉四娘的禅房的门。
禅房内,烛火摇曳,明明灭灭。
她双膝跪在地上,对着“秦四娘”的牌位,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叩拜。
敬香后,她开始和四娘天人对话。
“四娘,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要我三日后嫁给贠王殿下当侧妃,可是…”
她伏在地上,手轻轻的抚摸腹部,有些难以启齿,“我腹中有…有秦隽的骨肉了…”
宋凌霜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泪水一颗一颗的砸到青石的地上,碎裂开来。
哭的累了,她的姿势从跪在地上变成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倚在檀木香案桌角旁,她从未如此无助过,一次一次想求生,可一次一次被湮灭希望,秦隽走了,似乎也把她所有迎难而上的力量也带走了。
“四娘,我和孩子一起去找你好吗?”
禅房静悄悄的,宋凌霜就当四娘同意了。
宋凌霜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丸子,这颗毒药她一直藏在身上,本是打算为秦隽殉情用的。
她舍不得落掉秦隽的孩子,也不愿委身他人,更不愿再连累任何人,她仰头准备咽下去。
哐当一声,林崇意破门而入,恰好瞧见她服毒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宋凌霜的下颌捏住,用手指伸到她的嗓子眼,把药抠了出来,可那药还是融化了一些。
宋凌霜被吓得胃收缩了一下,都呕了出来。
林崇意跪地一把抱住了宋凌霜,“凌霜,吕神医在隔壁,我带你去给他瞧瞧。”
另一间禅房内,林崇意在门外守候。
吕神医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手指搭在宋凌霜的脉上,宋凌霜被他手指冰的一个激灵。
吕神医开口,声音比他的手还要冷。
“保你还是保你腹中的孩子?”
宋凌霜不假思索的回答,“保孩子。”
“你服下的药量并不致命,只是折损些寿元。要保孩子就要将毒素封在心脉,长此以往会心衰力竭而亡。”
“吕神医,那我可以活多久?”
“快则七个月,慢则三五载吧。”
“那多谢神医,七个月,够了。”
宋凌霜摸了摸自己的小腹,七个月,她可以诞下孩子的,只是,她该如何躲过这场赐婚?
吕神医为她施针后,轻嗤一声,“罢了,看在林袭的面子上,你若生完孩子不死,我会来寻你,为你治疗落红之症,延长你的寿命,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
宋凌霜知道吕神医医术高明,突发奇想。
“吕神医我想请教,这世上可有假死之药。”
“有,可假死是为了真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生担惊受怕的活着,可比死难受的多。”
吕神医一边回答,一边卷起针包,打开了门,拍了拍林崇意的肩膀,扬长而去。
宋凌霜颇为自嘲,得罪了皇后娘娘,哪有活路呢。宋凌霜同林崇意二人站在禅房门口,看着淅淅沥沥飘洒着的雨丝,相顾无言。
林崇意见状打破了沉默,“凌霜,事已至此,破局之法唯有我向陛下请旨为你我赐婚。”
宋凌霜隐约猜到了他的破局之法,但她于心不忍。
她没有回应林崇意殷切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孤山寺的风景。
许久她丹唇微启,“且不说陛下能不能答应,我也是不愿的,我们相识不过一年多的光景,眼下你觉得我可怜,是一时的恻隐之心,时间长了,你遇到了喜欢的姑娘,你一定会后
悔的。”
宋凌霜鼓足了勇气,直视林崇意的目光。
“崇意,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不该搭上你光明璀璨的一生。”
“你能为我做到这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宋凌霜决绝转身,背对着林崇意。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孩子一个机会,给秦隽一个机会,哪怕是……给我一个机会,还是你怕会喜欢上我,负了秦隽?”林崇意的声音一向都有种温柔的坦荡。
他言中了,事实确实如此。
日久天长,她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贪恋光芒万丈的骄阳,会不会忘记那心志坚定却爱她逾命的清冷月光。
宋凌霜不知该如何作答,静直伫立在原地。
“秦隽若是回来发现你和他未出世的孩子,躺在矮矮的坟中,你让他作何感想?”
宋凌霜是知道秦隽的,大抵他会伺机报复欺辱她之人,然后万念俱灰生死相随。她不希望秦隽死,他是有大能耐的人,他有很多抱负还没有施展。
况且,他还没有为四娘挣到诰命。
见宋凌霜有些动摇,林崇意继续说道,“我会同陛下说,是我情不自禁对你用强,孩子是我们两个的骨肉。祢通大师同钦天监语言你福泽深厚,我家看中子嗣。加之陛下和母亲一向宠爱我,虽有些于礼不合,可不会有大阻碍,你愿意同我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吗?”宋凌霜看到林崇意的眼角竟泛起了泪花。
困兽犹斗,宋凌霜还是要最后挣扎一下,“崇意,我不会嫁予别人做妾室的……”
“凌霜愿嫁我,自是我林崇意惟一的妻子。”
她明白,她现下只有三条路,死路,嫁贠王,嫁林崇意,可嫁林崇意实在对他太不公平了。
宋凌霜想要激怒他,这招对秦隽是很有用的。
“崇意,你甘心吗?娶我这样一个心里还想着别人,怀着别人孩子的人有什么好呢?你这样自污名声,如何对得起林家满门忠义的名声?为我得罪皇后,贠王,值得吗?”
“我心甘情愿。”
他怕宋凌霜还有顾虑,解释道,“秦隽回来,你倘若还恋着他,我们便和离。你还是可以同秦隽在一起,只是,孩子…他永远只能姓林了。”
宋凌霜还在思虑别的方法拒绝林崇意。
林崇意问道,“禅房中供奉的可是秦夫人的灵位?”
宋凌霜回答,“她不是秦夫人,她就是秦四娘,秦隽不喜欢他生父,所以同母亲姓。”
林崇意推开了禅房门走了进去,宋凌霜怕他有什么过激举动,赶紧跟了上去。
只见林崇意双膝跪地,竖起了三根手指,“夫人在上,林崇意愿以性命起誓,此为权宜之计,必当尊重爱护凌霜,永不相迫,将凌霜腹中骨肉视如己出,若违此誓必将人神共弃,短折而死。”然后虔诚的叩拜了四娘。
话本子上男人起的誓言宋凌霜看的多了,觉得都是骗人的。
可林崇意发的誓,还是当着秦隽母亲灵前发的誓,让宋凌霜的内心很是震撼。
更让宋凌霜讶异的是天象,进禅房前还有些阴雨绵绵,林崇意话音落地的瞬间,云雾皆散,天还有些放晴的意味。
祢通见天有异象,连忙赶到禅房,看到宋凌霜和林崇意在此处,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宋凌霜连忙叫住了祢通,“祢通大师,崇意这样的贵人是不是不可以随便跪人的,不会折煞四娘的吧?”
祢通的眼神有些悠远,片刻后答道,“四娘受得起,且你与林世子有宿世姻缘,无论如何你们都会成为夫妻的,避无可避。”
宋凌霜阖上了眼眸,禅房内寂静无声。
她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
假死不行,真死不成,那试着活下去吧。
自己何德何能,天之骄子,为她坠入凡尘。
他与她,是一样的人啊,凭着一腔孤勇爱人。
她抬眸时,她对上了林崇意的殷切的目光。
“崇意,我嫁你。”
林崇意的眼眸有些震动,眼尾红了。
“凌霜,我都想好了,若你还是不答应,我就去打的赵研退婚。”
宋凌霜对着林崇意笑了笑,“我答应你了,所以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林崇意本可以直接携着圣旨来,让她奉旨成婚,可他没有。
反而一再的问她,开解她,宋凌霜是感动的也是感激的,她真的狠不下心再去伤害林崇意了,他太好了。
林崇意当晚就进了宫,求昭帝赐婚。
接近子时,林崇意站在宋凌霜的卧房门口,轻声问询道,“凌霜,睡了吗?”
宋凌霜起身围上披风,“没有,我睡不着。”
“陛下允了,明日郝公公便会来宣旨,十日后大婚,稍微仓促了些,委屈你了。陛下派了宫里的嬷嬷,母亲派了管事的好手,我的婶娘伯母他们都会来帮忙。我来是想问你打算从哪出阁你不喜欢宋家,我还有好几处宅院,换个门头不是难事。”
宋凌霜打开了门,“就算是假夫妻也是要从宋府出门的,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崇意。”
“那我明日陪你一起回宋府可好?”
“好”
第25章 第25章大婚某之爱汝,……
翌日清晨,宋凌霜主仆二人和林崇意前往了久违的宋府。
许是看在林崇意的面子上,宋世皓并没有宋凌霜预想的那般冷嘲热讽。
郭氏也是十分殷勤拼命拉着宋傲雪往林崇意跟前凑。
午后,郝公公宣读了圣旨,宋凌霜跪地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反而释然了。
无论秦隽能不能回来,她都要嫁给林崇意了。
流水般的赏赐和聘礼塞满了整个宋府,看着这热闹的场景,宋凌霜回忆起了半年前秦隽提亲的拘谨模样,那时只有他与涂相、媒人三人。
当日的场景历历如绘,她的眼中胀满了酸涩。宋世皓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以点验嫁妆为由,将宋凌霜叫到了库房。
“这八箱,是你母亲当年的嫁妆我没动过。这十箱,是我为你攒的嫁妆,这十八箱,是他赠你的,一共三十六箱。”
宋凌霜泛起了苦笑,“他,连名字都不能提了吗?”
“宋凌霜,你要嫁的是庆平长公主和林袭大将军的独子,林世子为了娶你甘愿自污名声,孟相一党参他的本子都堆满了御史台了,如此恩深义重,你还要朝秦暮楚?”
“那日的事情,为父欠你一句抱歉,可那日侍卫已经抓了傲雪在教坊司门口,你让为父要怎么做?”
宋凌霜没有理他,他们父女的关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宋世皓也是保持沉默,走了过去,打开了一个箱子。
“他走前给你写了一封信,嘱咐你看过了就烧了。”
宋世皓递了一封信给宋凌霜,便关上门出去了。
她接过信,上写着“箐箐亲启”,是秦隽的字。
确认了封口是完好的,她一把撕开,取出了信件。
“箐箐,汝见此信或已与他人缔结良缘,某遥贺之。某知汝坦荡,必不肯寻补救之法,后附某自白书及府邸地契,坦诚某之过错,望汝夫婿莫要苛待于汝。某之爱汝,沁骨入髓,纵隔天涯,魂梦相牵,隽泣别。”
宋凌霜随后又拆开了秦隽的自白书,洋洋洒洒写了四五页,他将自己描绘成一个色中饿鬼,衣冠禽兽,对宋凌霜酒后乱性,始乱终弃,揽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她看了几眼后便把那自白书撕了。
宋凌霜将那封信熨帖在自己心口上,“沁骨入髓啊,怎么你都亲口没同我说过呢?孩子,你生父他很爱我呢。”她又抚了抚自己的腹部,笑中带泪。
见林崇意在寻她,她将那封信藏到了袖中。
“崇意,我想去几个地方,一个人去。”
“好。我让阿冗叔远远跟着你。”
**
宋凌霜先去了流民营,后去了一趟秦府,卢管家竟还
在。
她笑了笑,走到了她和秦隽本来的婚房,看到了桌上的一个檀木盒子,她打开盖子,那是已经制好,可她却没有机会穿上的嫁衣。
“母亲就是在这有了你,带你来看看。”她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腹部。
天意如此,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凌霜同卢管家交代了一些事情,也告知了他婚讯,让他安心等秦隽回来,定期去钱庄支钱就行,若遇上难处去如意轩找她,只是不能再喊她箐箐姑娘了。
时局如此,当真是造化弄人。
她路过棠梨阁,坐在了当日她和秦隽坐过的那张台子,点了和那天一样的甜点,想起那天秦隽被她逼迫吃下甜点的模样,眼中又起了些雾气。
她又尝了几块糕点,可她却一点都尝不出甜味。
不一会儿,她背后传来了嘀嘀咕咕的声音,由近及远。
“她就是之前同那个去西境和亲的尚书打的火热的小娘子。”
“你可仔细点说话,她马上就要嫁给林世子了。”
“哪个林世子?”
“我们兆京还有哪个林世子,自然是护国将军府林崇意林世子。”
接下来都是些不堪入耳的话,说她如何勾引林崇意云云,她不在意。
她去结账的时候,掌柜还记得她。
“姑娘不用结了,秦尚书在离开兆京前在我这存了三百两白银,您来记账就可以了。”
宋凌霜心想,三百两,她怕是要吃上三年五载了。
见周围无人,掌柜把她拉到了一边。
“他之前专程到店里请教过我,让我教他做甜汤,当真是一位聪慧而情深的郎君。”
“谢谢掌柜,我饮到了,很甜很好喝。”
**
出嫁前,宫里的嬷嬷专程来教过她一些面红耳赤,让人心跳加速的知识,还教了一些规矩,说能嫁于世子是天大的福气,让她要珍惜世子。
十一月二十七,黄道吉日,十里红妆,整个兆京都在谈论着这桩婚事。
护国将军府,高朋满座,陛下皇后长公主亲临,除林袭大将军因为有戍边要务不能回城,兆京有头有脸的人全来了。
拜堂之后,她就一个人坐在新房里,安安静静的坐着。
“夫人不要担心,世子爷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好。”
宋凌霜和这些下人嬷嬷们也不熟,所以,只能回答好。
听到门开了,她知道林崇意来了,她有些紧张,她从未与秦隽以外的男人共处一室。
林崇意一步步靠近,宋凌霜将婚服攥的很紧,她抬眸望去,只见林崇意用双手揭开了宋凌霜的盖头。
宋凌霜在那一瞬间,忽然有点莫名感动。
一般新郎官都是用手指将盖头挑开的,而林崇意似乎得到了一件什么了不得的珍宝一样,是双手轻轻揭开的。
两人饮了合卺酒。
“礼成。”
嬷嬷们都退下了,新房内很寂静,偶尔能听到龙凤烛芯“啪嗒”的爆破声。
“凌霜,明日我会同你一道拜见老太君,下午去公主府见母亲。”
“都听你安排。”宋凌霜点点头。
“我睡那张榻,你先歇息。”林崇意走了过去,侧身躺下。
隔日,嬷嬷们帮宋凌霜梳了新的发髻,长发被绾起。
从此以后,她便成了小林夫人。
林崇意执着她的手,带她去林氏宗祠给老太君敬茶。
宋凌霜不敢踏进祠堂,她怕自己辱没了林家的英烈。
林崇意看穿了她的担忧,“夫人,我们已经拜过了天地,你腹中骨肉自然是我们林家的孩子,别怕,跟着我。”林崇意紧紧的握着宋凌霜的手。他的手很大,手掌上有练兵器的茧,很有安全感。
初次踏入林氏祠堂,宋凌霜只有一个感觉——太悲怆了。
她目之所及都是牌位,令人心生敬佩和震撼,霍老太君独坐高堂,满屋全是女眷,只有林崇意一个儿郎,宋凌霜神色流露出些许感慨和不忍。
林崇意觉出宋凌霜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正准备安慰她,她却摸了摸肚子轻声同孩子说道,“孩子,别怕,他们都是大晟的将军,是大晟最勇敢的人,你若是男儿,也随父亲上战场保家卫国好吗?”
听到宋凌霜口中的那句父亲,林崇意只觉得感慨万千,为了这句父亲,他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老太君见过宋凌霜,之前就知道林崇意十分钟情她,后来种种,她也不在乎了,只要她的孙儿和孙媳还有曾孙能好好的。
老太君给了林崇意和宋凌霜两封大红包,还有两张相当值钱的地契,是老太君的私产,林崇意接过后,尽数给了宋凌霜,老太君看林崇意这副模样,乐的合不拢嘴。
护国将军府中还住着一些林崇意的伯母,婶婶,她们都失去了丈夫,也没有留下孩子。所以她们知道宋凌霜腹中有孩子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欢喜,初初见面,每个人都赠了厚礼,那些都是寄托了美好意愿的贺礼。
林家人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越是这样,宋凌霜心里却越是觉得很过意不去,她就像一个小偷,偷走了本来“小林夫人”应该得到的一切。
林崇意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仔细牵着宋凌霜,乘了车撵去庆平长公主府准备给长公主敬茶。
昨日蒙着盖头,宋凌霜未见到大晟第一美人庆平长公主。依大晟宗室规矩,她婚后也不能随林崇意喊母亲,还是只能尊称长公主,到了公主府门口,婢女迎了他们进去。
“长公主只请世子一人入内。”
隔着门,林崇意作揖道,“母亲,今日是儿子带新妇同母亲奉茶,母亲见一面吧。”
“意儿进来,宋氏我不见。”传来的声音清冷中带着骄矜。
宋凌霜示意林崇意进去,她一个人随便晃晃。
“不让宋氏进来,意儿不高兴了?”庆平在饮茶,轻轻的把琉璃茶盏放下。
“母亲,今日凌霜第一次来,你不肯见她下人对她不会有好脸色的。”林崇意有些不悦。
“意儿,下人给不给她好脸色,看的不是本宫的面子,而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在乎她便没有人敢轻慢于她,我不见她是因为她腹中怀的不是我的亲孙儿,所以我不想见她,仅此而已。自然,将来她要是怀了我的亲孙儿,我会见她的,不差这些时日。”
见林崇意还是有些不开心,“罢了,意儿不欢喜,本宫也不欢喜,请她进来吧。”庆平一抬手,婢女们就将宋凌霜引了进来。
宋凌霜穿过层层叠叠的轻纱缦帐到了正厅,跪地向庆平长公主请安。
“宋氏,抬起头本宫看看。”庆平只是瞥了一眼,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
这是宋凌霜第一次见庆平长公主,一袭黄色金色渐变交织的华裳,当真是如日月光华般的美貌,璀璨夺目,举世无双,形体也同少女一般曼妙,举手投足间有说不出的风韵,把宋凌霜都看呆了,难怪林崇意会生的这般芝兰玉树,丰神俊朗。
“宋氏,你这样直视本宫很失礼。罢了,坐吧。”她秀眉微蹙,却有些少女的娇嗔感。
“谢长公主殿下。”
林崇意笑了一下,有些声响。
“意儿很中意新妇啊。”
庆平长公主看林崇意开心,也笑了,当真是一笑倾城。
宋凌霜心想,难怪林袭,阿狄,阿冗都愿意前赴后继为长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换谁不乐意啊。
“回母亲,意儿万分中意。”眼神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宋氏,意儿心思单纯,待人真诚,是难得的君子。你的事本宫都知道,是意儿说服了本宫向圣上请旨赐婚的,在你怀上本宫的亲孙前,你的茶,本宫不会饮,也不能饮,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回长公主的话,凌霜明白,多谢
殿下教诲。”
“退下吧,本宫乏了。”
两人出了公主府后。
宋凌霜由衷赞叹道,“长公主殿下,当真是倾国倾城啊。”
林崇意骄傲的点点头,“母亲容颜绝世,年轻时堪称举世无双。”
兴奋劲一过,宋凌霜便有些垂头丧气,“长公主殿下,她也知道孩子的事吗?”宋凌霜有些难以启齿。
“嗯,孩子的事母亲知道的,瞒不住,也不需要瞒。陛下同父亲也知道这事,他们都说随我心意就好。”
林崇意真的是光明磊落,率真坦荡。
“我很羡慕崇意,有如此好的父母,有如此疼爱你的陛下。”
林崇意看着宋凌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他们一道回了如意轩。
从今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
十二月的西境有些寒冷,可尚不及雪原州十中之一。
秦隽在驿馆的空坪中练剑,剑招凌厉,招式多变,出招速度越来越快,可谓出神入化。
他衣着单薄,银灰色的长衫上绣着许多竹叶,雪落在他的长睫上,增添了他的疏离冷漠之感。
云想偷偷躲在墙角看着他,越看越喜欢,既有文人那文绉绉的气质,又有高强的武艺,还有那清秀俊朗的面庞……
突然,那剑飞了过来,插中了墙角上的砖,将云想吓了一跳。
秦隽早就瞥见了云想,径直上前取回了剑。
“刺客多,望公主恕罪。”
云想素来不喜欢这些无聊的寒暄,开门见山道,“秦尚书,你教我剑法如何?”
“回公主,外臣练这剑法只为延年益寿,教不了公主。”
云想有些生气,这推脱张口就来。
“你才二十一岁,延年益寿什么?”
“这是外臣的私事。”秦隽边说边准备回房。
云想嘴角一勾,略带威胁的说道,“是因为那位奕棋大会上穿绿色衣服的姑娘吗?我知道她姓宋,叫宋凌霜,你说我要是……”
寒光一闪,秦隽的剑就这样架在云想的脖颈上。
“公主猜,是你杀她快,还是外臣杀你快。”秦隽的眼神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第26章 第26章离愁强烈建议2……
被秦隽的剑架在脖子上,云想也不生气,反而觉得秦隽很有血性。
“原来秦尚书是会动怒的。”
秦隽依旧冷眼看着她,没有把剑从她颈移开的意思。
陈大人正打算去空坪活动一下,这一开门看到秦隽把剑架在了西境公主的脖子上,吓得魂不附体。
“秦尚书,不可!万万不可啊!你这要伤了公主,我们脑袋可就搬家了啊。”
陈大人忙不迭从院子那头跑了过来,一直在旁规劝他,秦隽置若罔闻。
“斐然,多年不见怎如此莽撞,快把剑放下,莫要伤了公主殿下。”
熟悉的声音传来,一个本该死在西境的人——蒋惊墨。
他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云想的后面,那张脸还是如从前一般外表憨厚耿直,内里心思深沉。
陈大人大惊失色,往后退了几步,“蒋惊墨,你……是人是鬼?”
秦隽连瞥都没瞥蒋惊墨,神色淡漠的道,“现下斐然应当如何称呼蒋师兄?”
“本官现下是西境太师肖敬丰。”
秦隽不置可否,“肖太师,是云想公主要让外臣教她练剑的,可惜,外臣不教天资愚钝之人。”
“哦?可我记得斐然当年,教过一个很是蠢笨,笑的傻乎乎的丫头。”
秦隽嘴角微微上扬,睨了肖敬丰一眼,手微微一动,云想的秀发便断了一缕。
“肖太师知道的,外臣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蒋惊墨的脸色沉了下了,手一挥,外头的弓弩手已全员到了房顶,箭头直指秦隽,只要一声令下,秦隽立马就会被射成筛子。
可秦隽依旧岿然不动。
剑拔弩张之际,云想朱唇轻启,笑意盈盈开了口,“罢了,秦尚书,我以后不拿她威胁你了。”
秦隽面无表情,也不言语,收了剑回了房间。
**
宋凌霜最近精神不错,只要不闻荤腥还是能用上一些膳食的,呕的也没有此前那般厉害,面色因此红润了不少。
“夫人可愿同我一起见见几位结义兄长?今日苏县主和姜小姐也在。”
宋凌霜听见夫人二字微怔,可很反应了过来,他们约好了人前夫妻相称,人后知己相处,她都差点忘了,随即点了点头。
林崇意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到了湖蓝亭,众人已等候多时。
众人纷纷恭喜他们二人,可苏县主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弟媳见过三位兄长,苏县主,姜小姐。”
“世子妃,本县主可担不起你的礼。”苏拂葭有些阴阳怪气,姜青屏却没有火上浇油,同她颔首致意。
可林崇意却来了脾气,“我夫人已经行了礼,苏县主担不起便还一个。”
“林崇意你!”
陆咏风此时岔开了话题,“这玉佩,四弟是何时给弟媳挂上的?”
众人这才将目光投向宋凌霜的腰间,那个刻着“林”字的如意祥云纹样玉佩,散发着流光溢彩。
“四弟媳,这可是林家的传家之宝,配戴它便是殿前也是免跪的。”
宋凌霜并不知此玉佩如此珍贵,将林崇意拉了过来。
“夫君,如此贵重的传家之宝……”
“夫人,它再珍贵也只是个物件,可林家最珍贵的是我,我与你既拜了天地,必对你珍之重之,何况是一个物件。”
林崇意说的头头是道,宋凌霜见众人的目光也有些不自在,也不再推辞心想,来日林崇意要是寻到了倾心相爱的恋人,她再还给林崇意就好了。
傅寄月看着他们拉拉扯扯,打情骂俏的模样打趣道,“真是没想到,我们四人竟然是崇意最先成亲。”
“那可不,我们四弟纯真热烈,是整个兆京独一个的好儿郎,四弟妹好福气,我们兄弟三人也送了个礼物给你。”云景深递了个盒子给宋凌霜。
“三位兄长大婚那日已经送了厚礼,凌霜不敢收。”她拽了拽林崇意的袖子,拼命摇头。
林崇意却示意她可以收。
哎,世家间的交道可真是麻烦。
宋凌霜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间书院的房契和地契,她有些惊讶,送书院给她作甚。
“弟妹不是一直想救济流民吗?三位兄长知道虽然陛下同意流民科考,可兆京无一家书院愿意接收流民,有了这间书院……”
宋凌霜合上了盒子,眼眸有些低垂。
“谢谢三位兄长的厚爱,凌霜没有这样的本事能管理好一间书院,况且,我已嫁与崇意,不宜抛头露面打理产业,长贫难顾,我没有丰厚的嫁妆可以源源不断的救济流民,三位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哼。”
苏拂葭冷哼了一声。
这声哼,宋凌霜倒是听出了许多意味,有不屑,有嫉妒,也有耻笑。可她没那么在乎。
傅寄月也颇为不悦,将苏拂葭拉了出去,许是起了口角,傅寄月是一人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只要提起这件事,宋凌霜就会想起,她才是把秦隽逼上绝路的罪魁祸首。
“四弟,这……”
“无碍,都听夫人的。”林崇意摸了摸宋凌霜有些乱了的额发,温柔极了。
深夜,林崇意接到了飞鸽传书,小桃正伺候宋凌霜准备就寝。
“凌霜,有秦隽的消息了。”
林崇意是笑着说的,宋凌霜猜应该是个好消息。
他走上前来,直接将纸条放在了她的小手中。
宋凌霜连忙摊开,“云想青睐秦隽,使团众人无恙。”
她内心有些喜悦,说明当日贠王是诓骗他的,秦隽无恙就好。
“崇意,谢谢你。”
林崇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事要回将军府一趟,阿冗
叔会在门外守着你,你安心。”
宋凌霜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关上了门,林崇意捏碎了另一张纸条,西境已经派人来寻她,危险已经悄然而至了。
**
转眼大晟使团已被软禁两个月,许多使团官员都对秦隽起了怨怼之心,若不是他爱出风头,就不会有这一茬事,出了风头又不肯尚西境公主,寒门中人这时候倒是摆出了气节风骨,连累他们受罪,真是可笑。
他们的想法,秦隽心里明镜似的。
可秦隽不在乎,即便是死,也绝无可能娶她人为妻。
秦隽在房中奏琴,琴声悠扬婉转,声声都在诉说着他对箐箐的思念。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掌声,秦隽的琴音戛然而止。
云想公主推开门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他曾经的师兄肖敬丰。
“秦尚书当真是惊才绝艳。”
“公主谬赞。”
“秦尚书,我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事想要分享于你。”
“外臣,洗耳恭听。”
“大晟有位贵人给我送了一幅画,听说……是你画的。”
秦隽起初不以为意,待云想展开画卷他观后有些愠怒,手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而后背过身去,不看那幅画卷。
他从来没有作过那般亵渎箐箐的画,一次都没有。
“公主殿下侮辱外臣就好了,不该侮辱她。”
云想挑了挑眉,然后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示意肖敬丰收了那幅“加工”的画作,嘱咐他烧了。
“那还有一件事,秦尚书听了怕是要心碎了,一个多月前,你们大晟的王爷,见了刚才幅画作,对你魂牵梦绕的那位姑娘,起了歹心。”
秦隽的指节咯噔作响,他不用想也知道云想顺的是贠王。
“秦尚书不要着急,本公主没说完,宋姑娘确实极为刚烈,为了清白,放火烧了六和塔,然后从四层高的塔上跳了下去。”
秦隽的瞳孔微微放大,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微微往后退了一步,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公主要说烦请爽快,给外臣一个痛快。”
云想看他的神情怕是想偏了,连忙补充道,“她没死,被你们大晟林袭大将军的儿子,好像叫…林崇意的给救下了……”
秦隽阖上了眼眸,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缓缓的舒了一口气。
“秦尚书,这故事可比你们大晟的话本子精彩上百倍有余。”
云想一步一步向秦隽靠近,眼神中闪烁出了得意的光芒。
“据闻,那林崇意酒后乱性强要了她,你们大晟的陛下把她赏给了林崇意,上个月就完婚了。”
秦隽下颌紧绷,牙齿都快咬碎了,“她不是物件,公主不当用赏。”
“你们晟人文绉绉的,你听明白了就好。”
“公主说的,外臣一个字都不信。”
“我知道你不信,所以我花了一些代价,让他把喜帖寄来给我,那位林崇意,我在西境亦有耳闻,身份尊贵,文武双全,说是林崇意强要,许是那位姑娘她自己愿意呢,真不愿意总能抵抗的…”
“公主何必妄加揣度,林崇意双臂能引百石之弓,若真对她用强,她弱质纤纤,如何能与之抗衡?”
秦隽有些恼了,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云想也有些恼了,针尖对麦芒道,“秦隽,她嫁别人你也娶别人,不好吗?”
她从怀中掏出喜帖,拿在手上晃了晃,将喜帖丢在了他的案上,转身和肖敬丰大笑离去。
秦隽伫立许久,缓缓弯腰捡起了那份喜帖,手一直在颤抖,指尖触到那帖子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喜帖是真的,是皇家的织金面料。
他翻开喜帖,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却只看见了,十一月二十七,林崇意,宋凌霜。
秦隽瞬间泪如泉涌,用食指反复摩挲着宋凌霜的名字,开始喃喃自语。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那样怕疼,你为何要强迫于她。”
他将喜帖抛的很远,砸到了墙上,不愿面对。
可他又自虐般的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不嫁给林崇意,难道让箐箐去死吗?
箐箐不能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待到他心境平复,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幅绿梅图展开,轻轻将脸贴在宋凌霜的画像上,眼眸中神色多变,有心疼,有思念,有离愁,有自责,还有情深。
收起画卷,已是翌日清晨,秦隽的眼眸中仿佛又出现了万仞的冰山,坚不可摧。
第27章 第27章胎动“我对她的……
今年的倒春寒不太厉害,春和苑里的梅花尽数开了,气味很是幽香。
宋凌霜很想出去瞧上几眼那凌寒开的正盛的梅花,可她有些力不从心了,她现下已有五个月的身孕,明明上个月精神头还是好的,这个月就差了不少,总是恹恹的,气色也大不如前,常有胸闷心悸之状,只得半躺在床上。
小桃见状便想去折几支梅放屋内养着,让宋凌霜看着梅花开心些。
“小桃,别折了,它就开在枝头上挺好的。”
小桃点了点头,用托盘托着一碗药走了过来,“夫人,这是太医院正徐御医开的药,说是能缓解心悸的症状,你今日得再喝一副。”
“好。”
这徐院正的开的药总是格外的苦,苦的宋凌霜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宋凌霜从不喝苦的药,自从怀了这个孩子,无论多苦的药她都一饮而尽,眉头都不皱。
“小姐可要吃颗蜜饯?”
“我上次问过御医,说是饮了药吃蜜饯会影响疗效,不吃了,一会就好了。”她又摸了摸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
“母亲一定会坚持到把你生下来的,你要乖乖的哦,今日怎么没瞧见崇意?”
小桃叹了口气,把药碗放到了桌上,“夫人,世子对你是真好,见你难受,让阿冗大人又去寻吕神医了,可惜他去云游,没有打听到消息,只得在门口张榜重金求神医,一连三五日也没人敢来,世子又加了银子……”
林崇意推开了门,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惆怅,可还是强颜欢笑,“凌霜,会好的,我让老太君也在门外张了榜,三哥也在帮忙寻一些珍稀草药,你再坚持几日。”
宋凌霜瞧着林崇意的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
原来那般恣意的少年也因她染上了愁绪,为了别人的孩子殚精竭虑,她满怀愧疚。
宋凌霜强撑起精神,安慰林崇意道,“世人皆知林家注重子嗣,许是怕出差池,无碍的,吕神意都说我可以坚持到生产,那一定没问题的。”
可林崇意眼睁睁瞧着宋凌霜一日一日的消瘦,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很是自责。
“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和孩子,要是我当时再早一步……”
宋凌霜拼命摇头,明明是自己服下的毒药,明明是林崇意给了她生的希望,给了她体面和尊严,让她和腹中骨肉堂堂正正的活着,他为何要自责愧疚呢?
“崇意……”
门外,忽然传来春和苑管事姑姑春夕的声音。
“世子,夫人,门外有两位医者说是夫人的故旧,愿意尽力一试。”
得到林崇意的首肯后,春夕将他们领了进来。
的确是宋凌霜的熟人,一位是陆诚,一位是江成碧。
江成碧虽是仵作,可医术十分了得,尤其是女科。
秦隽同她说过,江仵作若不是为了心中伸张正义的执念,早就是大晟第一女神医了。
陆诚自是不必多说,年纪虽轻却是孤山寺慈照大师的关门弟子,医术了得,常年悬壶济世,治好不少穷人的疑难杂症,可他从不替达官显贵、世家贵族看诊。
宋凌霜知道,他们今日前来,定是看在了秦隽的面子上。
瞧见宋凌霜的状况,他们没有寒暄。
陆诚、江成碧二人轮番为宋凌霜看脉,他们看得比任何一位御医都久,问了宋凌霜许多问题。
“小林夫人可知,你中的是什么毒?”
宋凌霜有些语塞,之前的大夫包括吕神医未曾问过。
“我不知道……我是花了银子去黑市买来的,贩子没告诉我这毒叫什么,只说吃下去,很快就不疼了。”
江成碧叹了口气,这傻姑娘竟然想自戕。
陆诚神色一冷,“你给那黑市贩子银钱几何?”
宋凌霜仔细回想了一下,伸出了她的食指。
“一两银子。”
江成碧和陆诚面面相觑,用眼神示意林崇意屏退左右。
宋凌霜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可是这毒药有什么问题吗?”
陆诚解释道,“你服的毒名叫恨晴草,世上唯有入川花可解。恨晴草生于哀山脚下,长在蛇虫鼠蚁毒物附近,是世上至毒草药,一两银子,去哀山的路费都不够。”
“那他为什么要卖我他不知道我何时服,也不知道我会不会服。”
陆诚推测道,“极有可能是,有人换了你的药。”
“这药我从不离身……”
宋凌霜说着说着忆起了六和塔那桩事。
“是贠王?他当日把我绑到六和塔时,把我迷晕了,药许是那时候被换的。”宋凌霜十分笃定是赵研干的。
“赵研没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和布局,应当是皇后。”
林崇意的神色很复杂,有些晦暗不明。
宋凌霜知道,他又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了。
众人沉默许久,皇后和长公主不对付的事情,在兆京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皇后要下手,她凶多吉少。
可现下,宋凌霜更关心腹中孩子的安危。
“吕神医两个月前说我还能活七个月,你们同我说实话,我还能活多久,可以活到孩子足月吗?”宋凌霜有些慌张,掰着指头在算,眼睛有些湿润,看着那隆起的小腹很是酸楚。
“有入川花,万毒可消。”陆诚坦然回答。
宋凌霜有些哽咽,“崇意去求过了,姜太傅不肯,说那是姜小姐的嫁妆,还警告了崇意,说强夺也是无用的,那入川花的服用方式,只有姜小姐一人知晓。”
“姜太傅此言非虚。那入川花世上罕有,即便古籍也鲜有记载。”陆诚也低下了头。
“你服的药量极微,若你舍了孩子,我有九成把握可以把你的余毒排出,至多影响些寿数,你不会有性命之危的。”江成碧坐在宋凌霜的床边郑重的向她承诺。
林崇意面露痛苦之色,人人都可以劝她放弃这个孩子,只有他不行,只要他开口,他与宋凌霜的缘分也就走到了尽头。
“江姑娘,我舍不得他,他刚才动了……”
江成碧摇摇头,觉得宋凌霜有些过于在乎孩子,“五个月会胎动的孩子可不多。”
“崇意,可他真的动了……”
林崇意走过来,想要安慰她。
宋凌霜见他们都不相信,将林崇意的手拽着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很轻微的胎动。
林崇意眼眸有些颤动,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凌霜。
“江仵作,是否孩子有什么不稳妥?”
江成碧也抚上了她的小腹,确实摸到了胎动,她眼眸中也闪过了一丝讶异,这孩子好像知道他们在怂恿她母亲放弃他。
江成碧思忖再三,“我有一办法,或许能保住夫人和孩子,可有些凶险。”
陆诚有些疑惑,现下除了落了孩子,确实没有更好能救宋凌霜的办法了。
“总之你们这些男人先出去吧,我和夫人聊一聊。”江成碧把他们都支了出去。
见他们都离开了,宋凌霜也想印证心中的疑惑。
“是秦隽嘱托你们来看顾我的吗?”
“不完全是。秦尚书离开前来找我,求我帮你重塑完璧之身,但我等了许久你没有来,我也不能平白受他一跪,因此看到榜文便来了。”
宋凌霜心下一热,秦隽傲骨铮铮,愿舍下脸面为她求人,是她从来没想过的。
江成碧看穿了她小儿女的心思,本想再和她说一些。
可眼下,孩子和她更为要紧。
“若是在八个月的时候给孩子催产,你可愿意?”
“可老话不是说‘七活八不活’(注)吗?”宋凌霜有些忧心。
江成碧悉心解释道,“我曾接生过几位垂死的妇人,七个月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八个月的孩子倒是活下来了一半以上。以林家和长公主的能力,抚养八个月的孩子不难,若我没记错,林世子当年也是八个月降生的,他现在不也是文武双全,英俊潇洒吗?”
“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了入川花,这是能保全你们母子唯一的办法。若是孩子提前二月降生,毒不会淤在心脉,我有把握能清除余毒八成以上,只是……”
“江姑娘但说无妨。”
“你可知,你的身子不适合孕育子嗣,分娩时会撕裂的厉害,即使出大红保住性命,也会害落红之症,淋漓不尽,生不如死。”
“我之前……不知道,知道的时候,孩子他已经三个月了,我……”
“既然夫人心中已有决断,那便按心意做。”
**
陆诚瞧林崇意的眼神有些轻蔑。
“你比斐然差得多了。”
“陆大夫此言何意?”
“斐然知道她怀孕生子会有危险,便找我拿了药,那药吃上几回,此生就绝嗣了。”
林崇意的手攒成了拳头,青筋尽显,骨节咯噔作响,自嘲的笑了两声,现下兆京众人不过认为他是个酒后乱性的公子哥。
林崇意望向陆诚,目光灼灼,“我对她的爱,绝不少秦隽半分。”
江成碧正好从卧房出来,林崇意赶忙走上前问询宋凌霜的状况。
“林世子,三个月后我会替夫人催产,娩出孩子。月子后救治她体内的淤毒,我给夫人用了药,她会睡上好一阵,不要打扰她。她的心脉会被毒素侵蚀的这样快,还有一层原因,是她忧思深重,心力交瘁,已有油尽灯枯之象,这点怕是吕神医也未曾想到的。”
江成碧补充道,“长此以往,心脉损毁,她是撑不过三个月的,今后我每三日会来给夫人看诊一次,直到她娩出孩子,倘若世子能请吕神医前来自是最好,吕神医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陆诚有些不同的意见,“江姑娘,你担心他们母子俱损吗?陆某认为,应当舍大保小。”
“陆大夫说的,那是医理,母亲对孩子的爱,那是天性本能。宋姑娘看着娇柔,内心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女子,强行落下孩子,她早晚会郁郁而终。”
“多谢江仵作,陆大夫,崇意明白了,一定想办法为她解忧思。”
林崇意恭敬的朝他们作揖,亲自送了他们二人出了如意轩。
陆诚有些忿忿不平同江成碧说道,“这林崇意要子嗣,是当真不看重宋姑娘的命!”
“我倒觉得,林世子是个顶好的男儿。”
江成碧颇为神秘的笑了一下,留下这句话便先骑马回了刑部。
林崇意望着春和苑满园的梅花,有些神伤。
“凌霜,你要如何才能解忧呢?”
第28章 第28章年少“秦隽,我……
隔日,宋凌霜睁开惺忪的睡眼,她发现林崇意在她床前守了一宿没有阖眼,眼中有一些血丝,不过眼神还算清明。
林崇意眼眸中有光,“凌霜,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宋凌霜内心一步都不想动,可看着林崇意有些期待的眼神,她不忍拒绝。
她很认真的想了想,“我有个带温泉的庄子,是涂相赠予我的,可我……没去过。”
“好,那我们去庄子看看。”
马车内被锦缎被褥包裹的严严实实,处处都很暖和,林崇意的确煞费苦心。
跟着契子上的地址,车夫寻到了宋凌霜的庄子,周围炊烟袅袅,颇有烟火气息。
林崇意小心翼翼的扶着宋凌霜下马车,隔着门却听见庄子里传来了声音,宋凌霜许久未曾听见这般刺耳的声音都有些忘了,她还有个继母。
“这庄子是涂相生前
赠予我家大姑娘的,她嫁给了林世子,自是看不上这个庄子了,可这庄子您瞧,就是这整园的绿梅你一株一株卖了,也能卖个好价钱,何况还有温泉。”
“确实不错,只是这一千两白银,着实有些贵了。”
“这……我们再好好谈谈?”
宋凌霜上前,将虚掩着的门推开,里面站着郭氏和宋傲雪,还有想买庄子的人。
她眼神淡漠,冷言道,“这庄子是我的私产,你凭何卖它?还有这绿梅,你凭何一株株卖了?”
买家见有纠纷,又瞥见林崇意锦衣上绣着的麒麟,知道惹不起这般的贵人,便连忙带着人连忙离开了。
“箐箐这话说的,现下的你还差这个庄子吗?”
宋凌霜冷笑了一声,随后冷漠的说了三个字。
“滚出去。”
郭氏和宋傲雪听到这三个字颇为惊讶,宋凌霜虽然顽劣,倒也从未口出恶言过。
“姊姊,实话同你说了吧……”
“宋傲雪,你有什么难处,找父亲还有你母亲,他们会为你解决的。我这个姊姊没什么海纳百川的气量,只能送你四个字,自求多福。”
“你分明就是还喜欢着秦……”此话一出,郭氏立马捂住宋傲雪的嘴,不让她往下说。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这是我的私产,不是宋家的。你再啰嗦,我就告你私闯民宅,以下犯上之罪。”宋凌霜说这话的时候极有气势,一点也不像关在院子时里那般柔弱。
宋傲雪还有些不服气,可郭氏连忙拉着她走了。
见他们走远了,宋凌霜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乓”一声将门关上。
“崇意,以下犯上是不是不能这么用的。”
林崇意笑的乐开了花,方才还是冷静自持,镇定自若,现在居然有些懊恼的神色,可爱极了。
“可以的,你做的很好。”
“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也能仗势欺人,还蛮开心的。”
宋凌霜难得爽朗的笑了一回,杏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梨涡也在嘴角旁绽放开,十分醉人。
外头有些冷,小桃生好了炉子,点了炭火,屋内暖融融的。
宋凌霜看着雪中的绿梅,心情大好。
“我从前住的小院,也有一株绿梅,是我和秦隽亲手栽的,那时候秦隽很穷,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银子买的绿梅苗,现在看来多半是从这里挖的。”
林崇意笑着听她倾诉。
“崇意,我……我只是有感而发……”
林崇意摸了摸她的脑袋,“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为何你会喜欢秦隽,只是你不说我便不问。”
“那这故事,挺长的。”
“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宋凌霜陷入了回忆中,缓缓说着。
我十二岁之前,是个大胖的馋嘴丫头,没有现在这样好看。
招猫逗狗,爬树,掏鸟窝,干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有一回,我爹带我去礼部右侍郎千金的生辰宴,她很聪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我连名字都写的歪七扭八,诗也背的颠三倒四,让我爹颜面扫地,就想为我请个教习先生,拖了许多人找上了姜太傅。
太傅本是要婉拒的,秦隽说是他主动请缨来的。
我六岁的时候走丢了,他走了半个兆京城把我送回了家,说我答应长大以后嫁给他,可我对这事没有什么印象了。
“夫人,当时的确是秦大人将您送回的,您还扯了根绿色的发带给他说当信物。”小桃边煮茶边回忆当时的事情。
宋凌霜将手臂撑在小几上,单手托腮,嘴角带笑。
我第一眼瞥见秦隽就好喜欢他,他真的生的很好看,像挂在天边的月亮一样,很疏离,很清冷。
我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问他的“隽”是不是英俊潇洒的“俊”,夸他人如其名。
他没说话,他走过来写了“隽”字,他的字也特别好看。
给我上的第一课就是解释这个隽字,他说他的隽除了有英俊的意思,还有才智出众的意思,引申了许多。
林崇意抿了口茶,缓缓道,“母亲的闺名,同秦隽的隽同一个字,但读法不同。不瞒你说,我在第一次见秦隽的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名字带隽的对容貌有要求。”
眼光受到了认可,宋凌霜也很是得意。
是吧,所以我当时看着他总是走神,不喊他先生,也不喊他老师,他为这事还说过我,可当时就是很执拗的不想喊,总是秦隽长,秦隽短。
秦隽当老师的时候可严厉了,我经常被他罚抄书。不过,他许我抄我喜欢的书。
“凌霜喜欢什么书?”林崇意有些好奇。
“我喜欢话本子,而且我只看结局完美的话本子。”
随即又陷入了回忆。
我给他抄了好几本,他拿到的时候,瞟了几眼,那脸色可精彩了。
“这是何书?”宋凌霜站了起来模仿起了秦隽的神态,惟妙惟肖。
“秦隽,你不识字吗?这都是女子喜欢的话本子,可好看了,写的都是情情爱爱,你这样孤清的仙人是不会懂的。”
她又模仿起十二岁的自己,娇俏可爱,那眼眸里都是闪闪的星光,亮晶晶的。
小桃和林崇意都笑的乐不可支。
秦隽的学识真的很好,他不过几个月就把该教的就教完了,只不过我没有好好学。
我一日听我爹和郭氏说,太傅不肯他在这蹉跎时间,要换个人来教我。
隔日清晨,我就一个人跑到了太傅府的门口,见他背着一架琴,我偷偷跟着他,看看他到底去哪里。
一路跟啊跟,就跟到了醉心湖。
他就一人在湖心亭弹琴,奏得极好,婉转动听,余音缭绕。
不一会有个姑娘同她合奏,他的琴声就停了下来,背着琴要离开。
姑娘婷婷袅袅,弱柳扶风,一袭白色的衣裙,从树林里走了出来,那姑娘一直在笑,很好看,秦隽反正看谁都是那幅冷漠的样子,隔着那姑娘十万八千里说话。
还是小肉包子的我,看着两人这样登对的场景有些不开心。
我就很大声的喊了一句,“秦隽,我以后也会长成娉婷美人的,你看看我啊。”
秦隽看着我似笑非笑。
我转头想溜的时候,发现身后还站了好几个人,我只记得有个人叫蒋惊墨,因为他是秦隽师兄。
他们的嘲笑声,我现下想起来依旧会脸红。
我笃定秦隽一定会当着不认识我冷眼旁观的,因为太丢人了。
可秦隽却负琴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头和他们说道,“失礼了,惊扰了诸位,她是我的学生。”
然后牵着我的手离开了醉心湖。
那是秦隽第一次牵我的手,等到离开他们的视线,秦隽就放开了手。
他问我,“宋小姐为何跟踪我?”
“他们说太傅不让你来教我了,可我猜一定是你有喜欢的姑娘,怕闲言碎语不想教我了,话本子上都是这么说的。”宋凌霜又演上了。
秦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他没考虑过成婚,刚才那个姑娘不过是问他几个指法。
我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他说我很快长大了,到时候我嫁给他。
秦隽语重心长的和我说,“我是你的先生,长你逾五岁之多,家境贫寒,前途未卜并不是良配,你还小,现在说的话是做不得数的。”
我只觉他一定是嫌弃我胖,嫌弃我是个孩子,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就捂着耳朵跑了。
后来不知为何,还是他来教我,没有换人。
我就叫秦隽教我弹琴,可我没有学会。
秦隽只说音律这事需要些天赋。
我就缠着他教我习字,琴棋书画,总得学会一个吧。
他给我找了很多大家的帖子,我不肯学,一定要学他的字,他耐不住我撒泼打滚,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的教我勾勒的。
到后来,我们的字迹只有我们两人能分辨的出来。
我满十四岁的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高高兴兴的跑去问秦隽,我好不好
看,问他如果要找娘子的话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秦隽从来都是对答如流的,只有那一次沉默了许久,没有回答我,连好不好看那句都没有回答!
我记得很清楚,我生了他整整半个月的气,他说什么我都不理他,他就扎了个秋千送给我,放在宋府的小院里,我也还是不理他。
我为了瘦下来整整一年都没有吃糕点和肉,每日都在我的院子里跑上好几十圈,怎么能因为他为我扎了个秋千就原谅他呢?
一日的黄昏,他同我说,“箐箐,我不能再当你的先生了。”
我一直很渴望他喊我箐箐的,可我也知道,他从冰天雪地的雪原州来到兆京一定是有大抱负的,而且一个月后就要会试了,他当时已经是解元了,金榜题名指日可待。
我就转过头祝他,“金榜题名。”
然后回房间哭的昏天黑地的。
不知道我哪句话刺激到他了,秦隽和我爹承认对我生了男女之情,若不是太傅施压,我爹会把他送到公堂上,革去他的功名,毁掉他的前程,我后来知道的时很后怕,他一直都很冷静的,不知道为何那次如此冲动。
他当时为了解除我们的师生关系,受了二十脊杖,伤的很重。
不过这事他没和我说过,是姜小姐和我说的。
然后我就被我爹关在小院里七个月,说起来我的绣功还是在那时候练起来的。
他那时是带着伤上的考场,还在高热,可能考的不是很好吧。
好在因春闱舞弊大案,又重考了一次,他中了会元,后来被点为探花,再后来的事情,崇意你都知道了。
“陛下给我看过那两张卷子,其实两次会试首甲都是秦隽,只是殿试的时候,秦隽答的不合陛下的意,长的也好看,就给他点了探花。”
宋凌霜的眼波流转,他真的很聪明,很勤奋,还很隐忍。
他在当教习先生的时候,真的没有喜欢我,他心性坚韧清高,他没办法接受自己喜欢上学生。
可他受完那二十杖后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秦隽喜欢我什么,也许是因为我烦人吧。
宋凌霜说完自己也有些苦恼,她其实也不明白林崇意喜欢她什么,一开始她认为林崇意喜欢她有几分容貌的缘故,可当她见到庆平长公主的瞬间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林崇意看她苦恼的模样颇有深意的笑了一下。
这些事说出来以后,宋凌霜心中的烦闷消失了不少。
“崇意,还好今日你带我出来了,不然庄子被卖了,绿梅被折了我都不知道。”
“那改日再出来,只是今日天色已晚,我们得回如意轩了。”
回程的马车上,林崇意忍不住,还是问了她,“凌霜,要是你更早认识我,会不会喜欢我。”
宋凌霜摇摇头,“崇意,就算我更早遇到你,我也不敢同你有什么交集,那叫痴心妄想。”
林崇意笑笑,忽然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他会天长地久的陪着宋凌霜和孩子,她能融化秦隽,他也定能走进她的心。
第29章 第29章笋笋我是箐箐,……
云想自那日后去了驿馆寻了秦隽多回,都吃了闭门羹。
几番折腾下来,云想也有些气恼,她一个嫡出的公主,秦隽一个弱国小官,若不是她看上了秦隽,怕是这尚书也是当不上的,秦隽却总在她面前摆谱。
可她转念又想,罢了,都说晟国文人讲气节,万一惹着秦隽,他想不开寻死,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翌日,她在宫门口堵住了肖敬丰,她端坐在车撵上,肖敬丰在车撵外。
云想向来快人快语,问道,“肖太师,你既与秦隽相熟,你可知他性情如何,有何喜好?”
“回公主,斐然此人,聪慧隐忍,颇为清高冷峻,不在意别人看法,也不喜与人有肢体接触,琴棋书画都精通,可他没有什么算得上爱好…”
见萧敬丰一时有些语塞,云想有些着急。
“你继续说啊!”
“我与斐然虽是太傅的弟子,可斐然一直寄居在太傅府内,我住在赁的房舍中,我们的关系没有公主想象的好。”
云想有些气恼,她知道这个肖敬丰很有野心。
她撩起了车撵的一层纱幔,眼波流转,“肖太师,只要你让秦隽心甘情愿尚了我,做我的驸马,本宫允诺,待陛下亲政,你的官位绝不止太师。”
**
午后,有人在秦隽的房外叩门。
“怎的?师兄也不见了?”
听是肖敬丰的声音,秦隽开了门,请了肖敬丰入内,可他却不关门。
肖敬丰揶揄道,“斐然,在这表忠心,你的陛下可看不见。”
“事无不可对人言。”
“都快沦为阶下囚了,斐然你还是如此不可一世。”
秦隽神色漠然只是倒了杯茶推给他。
“云想公主对你青眼有加,太后也有意促成这桩好事,斐然不若允了,使团诸位大人也能回到大晟。昭帝虽未有明旨,世人皆知,就是遣你来和亲的,如此折辱你的君主,你还要为他效力?”
“陛下既未下明旨,何必妄加揣测圣意?肖太师在西境汲汲营营多年竟毫无长进,离间计使得忒不高明了。”
肖敬丰将茶一饮而尽,笑了几声。
“依我的本心是想杀了你的。”
秦隽倒是很坦然,拿出了把匕首,放在桌上,对肖敬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肖太师位极人臣,大可率性而为。”
秦隽阖眸,引颈待戮。
肖敬丰拾起了桌上的匕首,从前便不喜欢他这个天资聪颖、品貌俱佳的师弟。
同为寒门,秦隽身上的冷静自持却是其他师兄弟不具备的。姜太傅也独独偏心他,明明筹谋好将弟子都送往这条不归路,西境语偏偏不教他。
若非秦隽参加去奕棋大赛夺魁,锋芒毕露,本就没有这一遭杀身之祸。
数年未见,秦隽变化极大,从前的秦隽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同他多说,他的眼神冷漠的可以洞穿人心,现在的秦隽好似有了一丝人情味。
“公主殿下说你恋慕的那名女子,可是当年在醉心湖旁发愿长的和肉包子一样的姑娘?”
肖敬丰的眼中带着戏谑,秦隽瞟了他一眼,与他对视,眼神轻蔑。
“那日,她在醉心湖许的愿望成真了,可肖太师许的弘愿,现下看来是空想。”
肖敬丰目露凶光,秦隽等的有些不耐烦,用两根修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颈动脉,示意肖敬丰往此下手。
肖敬丰此刻心中燃起了妒火,心想即使不杀他,破了他的相也是好的。
秦隽能被云想看上,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张颇为英俊的脸庞。就这样,在他俊美无俦的脸颊上深深地划上一道。
见肖敬丰拿起了匕首,早在门外偷窥多时的云想冲了进来。
“肖敬丰,你想做什么!他使的激将法,要求死你便随了他的愿吗?”
“臣……”肖敬丰还没说话,云想和吃了炮仗一样,又对着秦隽一通发泄。
“秦隽,你就这么想死吗?你的那位宋姑娘怀了林崇意的孩子,你同她不可能了。这是昨日的飞鸽传书,你看看。”
秦隽将头微微侧过,他不忍看,现下无力改变,徒增愧悔罢了。
云想瞧见,秦隽的眼眸依旧淡漠冰冷,眼角却蕴着一滴泪。
他当真爱极了这位宋姑娘。
“陛下驾到!”
“皇姐,肖太师,围在此处作甚?”
西境皇帝云渊虽然才十三岁,可极具帝王威势,在他面前,云想这样骄纵的性子都稍稍收
敛了一些。
他微微瞥见肖敬丰手里拿出了鞘的匕首,肖敬丰立马将匕首收起。
秦隽起身,恭敬向云渊行礼。
云渊扶起了秦隽,听闻西境皇帝驾临,大晟众使臣也正了衣冠从房间里出来行礼,他也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
“秦尚书,我们西境人喜欢奕棋,你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荣幸之至。”
云渊将众人都遣到驿馆的空坪外,不允许他们打扰。
云渊手执黑,先行一子。
“听闻,您与我兄长是朋友。”
“外臣与祢通大师是朋友。”
秦隽浅笑,落下白子。
“你早知朕会来?”
“不敢欺瞒陛下,外臣知道。”
“说来听听。”
“公主因儿女私情,一再用细作探听外臣私事,险些暴露藏于大晟暗棋,陛下定然好奇外臣是何人,为何云想公主要做这些,外臣是否在利用云想公主。”
云渊挑眉,不置可否。
“方才不怕肖太师真的杀了你吗?”
“他杀与不杀,从拾起匕首的那一刻,陛下心中就已经有了决断,外臣只是将事实摆在陛下面前。”
一国的太师,因同窗时的嫌隙,名利的诱惑,他人的挑唆,便拾起利器。
加之肖敬丰还曾是个叛臣,忠君爱国四个字就打了折扣,对西境迟早是个大患。
秦隽算准了,他这位曾经的师兄,一定会拾起匕首后再做判断。
可肖敬丰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现下,无论是陛下、太后、摄政王都没有要杀秦隽,而他——越俎代庖了。
“秦尚书当真是谋算人心的高手,面对你这样的惊才绝艳之人,不拾起匕首的人怕是万中无一。”
云渊步步紧逼,秦隽泰然自若。
“不过,秦尚书要是将和谈的希望寄托在我这个空有其名的皇帝身上,怕是要失望了。”
“秦尚书,你快输了。若是名不副实,朕可是会让太后下旨杀了你的。”
“既要让陛下给外臣和谈的机会,不拿出点真本事,陛下焉能信赖我一介外臣。”
秦隽举起了白子,胸有成竹。
一炷香后,秦隽扭转乾坤,赢了棋局,令云渊叹为观止。
“起初我听皇姐说你以一敌百,颇有些难以置信,今日才知秦大人棋艺之高深,是朕小觑你了。”
秦隽神色漠然,起身后躬身揖道,“外臣生性淡漠,不喜与人交流。闲来无事只能研究这琴棋书画,算不得什么。陛下棋艺精湛,天资聪颖,假以时日,西境无人可及。”
云渊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朗声道,“今日是朕输了,明日朕还会来,直到朕下赢秦尚书为止。”佯装生气,拂袖而去。
云想见云渊生气,担心他找太后告状,找秦隽麻烦也跟了上去。
见云渊与云想走远,肖敬丰怒不可遏。
“秦斐然,你敢设计害我?”
“今日只是让太师知道,从前我远胜于你,现下我远胜于你,将来依旧远胜于你。”
肖敬丰气急,用手指着秦隽,威胁道,“你不怕我弄死那个小丫头?”
秦隽不屑的睨了肖敬丰一眼,肖敬丰气急准备离开,只听声音从背后传来。
“肖太师,你记着,我倘若知道她有什么不爽利,便尽数记在你头上,她若有三长两短,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大晟使团的其他使节知肖敬丰叛变、假死,诓骗大晟将蒋惊墨当做热血忠贞之士,也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他几口。
“秦尚书,我们回大晟是不是有望了。”几位大人兴冲冲的过来问询。
秦隽摇了摇头,“大晟国力弱于西境甚多,西境并没有同我们结盟的理由。”
“那……你若是取了云想公主,这理由便有了。”陈大人说出了所有人都想说的话。
秦隽也不愠怒,生死攸关,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世态炎凉,他很小就知道了。
“诸位大人狭隘了,蒋惊墨方才都瞧见了,可还见到其他的大晟故人?”
秦隽一言,惊醒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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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在如意轩中,宋凌霜少了许多应酬交际。林崇意对她很好,常常闭门谢客,甚至连结义兄弟见的聚会也少了许多,就这样日夜守着她。
今日太阳很好,宋凌霜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林崇意坐在石凳上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林崇意忽然“凌霜,孩子好像动了。”
“崇意,你眼真尖,我也感觉到了。”
林崇意的指尖轻轻的触在她的外衣上,感受着这胎动。
“江仵作说,孩子还是很康健的。”
宋凌霜面带笑意,轻轻的抚着孩子,“你要平安长大,快快乐乐的。”
“崇意,你说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按林家的字辈,应当是以山为部首……我没想过……”
“那崇意你可要好好想想,要给孩子取个响当当的名字,毕竟孩子以后要喊你父亲的,名字太难听可不行。”
林崇意眼睛有些湿润,他本想着,让宋凌霜给孩子取名,或是她与秦隽或许早就想过孩子的名字,他不敢问。
接下来的许多天,林崇意就不停地列名字,不停地划名字,他觉得没有名字配得上这个孩子。
“凌霜,你先给孩子想个乳名如何?我这边选完后还要送去给老太君,母亲,父亲过目,请钦天监再算一下。”
“乳名?那我是箐箐,他是我生的,就叫笋笋吧。”
宋凌霜笑的很灿烂,可孩子忽然动了一下。
“怎么了,这么可爱的名字,笋笋你不喜欢吗?”
孩子又动了一下。
“我不管,我是你娘亲,你就叫笋笋了。”
宋凌霜笑的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像在寻求林崇意的认可。
林崇意也颇为认同,“甚好,就叫笋笋。雨后春笋,生生不息。”
就这样,孩子的乳名便被定了下来,笋笋。
第30章 第30章心结(改)^^……
转眼,宋凌霜的身孕已将近七个月了,林家众位长辈和林崇意的世交好友都送来了许多贺礼,堆满了半个房间。
宋凌霜拆的都手酸,喝起了芝麻糊,让小桃代劳拆贺礼,小桃倒也乐此不疲。
“夫人你看,这傅侯爷让明月居赶制的小衣裳真是好看。还很贴心,有红的、绿的、橘红色,无论男女都能穿。”
“是啊,这小衣裳可真好看,好柔软呀。”
宋凌霜放在脸颊上贴了一下,就知道这是顶好的料子。
小桃将那小衣服轻轻的拽了过去,“小姐脸上还有芝麻糊呢,这料子金贵可禁不起几次浆洗。”
宋凌霜忽觉得小桃有些偏心,撅起了嘴。
小桃摇摇头,把小衣裳放好,拿沾了水的帕子帮宋凌霜擦净芝麻糊的痕迹。
“小桃,我好羡慕笋笋呀,不知我小时候有没有穿过这么好看的衣裳……”宋凌霜忽的有些感慨。
“傲雪小姐出生前,夫人也穿过这样好看的衣裳,十分可爱。”
小桃依稀记得宋凌霜幼时玉雪可爱的模样的,她也曾被视为掌上明珠,只是后来不曾有了。
宋凌霜只是笑笑,或是她蠢笨些吧。幼年的经历她记不太清了,除了四岁的那一桩。
宋世皓喝的烂醉如泥的同宋凌霜说她很快会有弟弟妹妹了,问她欢不欢喜。
她记得,她对宋世皓摇了摇头,“不欢喜,这样爹爹就不疼爱箐箐了。”
宋世皓就将她毒打了一顿,真的是毒打,关到祠堂里饿了三天。
她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么幼小的她,怎么能挨的住那么重的打,怎能挨住那般的饿。
因此,她一直执拗的讨厌酒味,认定是
酒夺走了她的父爱。
直到与林崇意大婚那一日,她也饮了合卺酒,虽然就抿了一口,她就释怀了。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困在那个祠堂的小姑娘,用了整整十二年,才解开了这个心结。
从来不是酒的过错,而是人的过错。
她又轻轻碰触了自己的小腹,“笋笋,娘亲一定会很疼爱你,不会打你的,对你循循善诱。”
“夫人,江仵作交代多回了,月份大了别一直摸孩子。”小桃抓住了宋凌霜的手。
“笋笋,你看你桃姨,现下就偏心了。”
笋笋忽然动了一下,好似是听懂了他们说话。
“夫人,笋笋听得懂我们说话,他这是开心呢。”小桃看着那波动的小腹,藏不住的欢喜。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只有她们两人的小院里,欢声笑语。
春夕姑姑在外通报道,“夫人,大门外有个自称是梨棠阁掌柜的妇人想要求见你,说是有东西要给你,需要奴婢打发走吗?”
小桃打开了门,“夫人想见见她。”
春夕摇摇头,“商人只得在门外,不得进如意轩。这是规矩。”
“无碍,我出门见她。”
“夫人,不可,阿冗大人今日同世子出去了。”
“林家的少夫人连见个掌柜的胆识都没有,那才是让人笑掉了牙,春夕姑姑,去开门吧说上三两句话,没有什么打紧的。”
见宋凌霜坚持,春夕也不敢阻止,开了门从旁守着,寸步不离。
“小林夫人,妾身贸然前来只因棠梨阁要结业了,您余下的钱尽数在此,拢共二百八十七两银子。”
掌柜虽笑着,可她的眼眸中尽是酸楚之色,想必结业并非她的本意。
小桃接过银子,点算了一遍,分文不差。
“小林夫人,这是甜汤的配方,您以后喜欢可以喊人做给您喝,我还得去下一家,就此别过了。”
“掌柜请留步,敢问为何不做了?这棠梨阁可是兆京数一数二的点心铺子。”
“说出来怕是让夫人见笑了,我夫君被人诓骗,将棠梨阁的房契和地契给押了,加之这粮食、材料、人工越来越贵,也是有些难以为继了,毕竟吃的起糕点的还是少数人……”
看着那掌柜离去的背影,宋凌霜也有些出神。
晚膳时,林崇意归来,瞅着神色有些疲惫倦怠。
“崇意,今日是出了什么事吗?”
“破晓时,有人去郊外大营偷粮草,陛下震怒让我前去查探,已经处理完了。”
宋凌霜有些惊讶,杏眼睁的老大,“可是有北阙人混入我们大晟了?”
林崇意摇了摇头,“偷粮的都是些饥民,四五十人,好在制止及时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
这当中其实有许多蹊跷之处,林崇意担心宋凌霜忧思过甚,也就没再细说。
宋凌霜拉着林崇意坐在桌前,“今日棠梨阁的掌柜也来找我了,说家有变故,生意难做,给我退了二百多两。”
“你放了二百多两在甜品铺子啊?”
林崇意也有些惊讶,宋凌霜向来是不怎么舍得花钱的。
宋凌霜抿了抿嘴角,“那是秦隽的钱,他去西境前存了些钱在棠梨阁,许是担心我嫁的不好或是我爹对我不好,希望我能安心吃上些甜食,心中畅快些吧。”
林崇意只是笑笑,他能理解秦隽对宋凌霜的不舍。
“凌霜,你若喜欢棠梨阁的糕点,我将庖厨们都请到如意轩来,日日做你喜欢吃的糕点可好?”
宋凌霜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林崇意,“崇意,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不可以。”
林崇意已然猜到了。
“你想将棠梨阁买下来是吗?”
“嗯,我…那日同小桃点了点嫁妆,银子比我想象的多,我也不太会打理产业,现下生意难做,或许能便宜将棠梨阁盘下来,等粮食不那么紧俏时再打开门做生意,到时候笋笋出生了,总是要回礼的,这礼物再加上棠梨阁的甜点,我觉得是极好的。”
“我有些好奇……”
林崇意话没说完就被宋凌霜打断了。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棠梨阁,不要学塾对不对?”
林崇意挑眉点了点头。
“铺子亏损的多,大不了不开就是了,可以及时止损。学塾可就不一样了,交不起束脩的流民,比比皆是。让我半途而废我又于心不忍,让我全力以赴我又力有不逮,反而让他们心生怨怼。若是完全义学,他们自然不会上心,夫子也不会用心教。”
林崇意此前觉得宋凌霜有些率性而为,可今日看来,她虽率性,也并不是毫无章法的,甚至看法有时颇为高明,像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一般,似乎能窥见秦隽的影子。
“你放心,我会托人去办的,只是凌霜,那铺子明面上不能同你有任何关系,否则,孟相、赵研会想办法构陷你,笋笋今日如何?”
“笋笋啊,他很好,今日三哥送了很多小衣服来,我很喜欢。”
“不止三哥,大哥、二哥也送了礼物来,只是太贵重让我退回去了。”
宋凌霜顿时有些好奇,能让林崇意说贵重的,定然不是俗物!好歹让她开开眼界再退走啊。
“大哥送了一座宅子给笋笋,在朱雀街上,二哥送了一艘画舫……”
这送宅子,宋凌霜还可以理解,“画舫?”
“嗯,就是你我初见时那艘画舫,是二哥的。他说希望笋笋一帆风顺。”
“笋笋真是个幸福的孩子,崇意,下次你拒绝前先问问我呗,笋笋不一定喜欢,但他娘亲可能喜欢。”
“你若喜欢,下次二哥提及此事时,我不推辞就好了。”
宋凌霜正准备笑盈盈的答应的时候,猛地脑海里回忆起了一件事。
秦隽曾与他们兄弟四人对弈,与陆咏风对弈时,秦隽的眼神很是奇怪,还有秦隽那句“拭目以待”,这似乎陆咏风没有这么简单。
宋凌霜收敛了一下财迷的神色,摆了摆手,“还是不要了,太贵重了,这样他们会觉得我很贪财的,不好不好。”宋凌霜连忙打马虎眼糊弄过去。
林崇意见状,只是开心的笑着,仿佛整日的疲惫都被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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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因私废公利用细作查一些风月琐事,被西境皇太后关了起来,是以秦隽耳畔清净了许多,闲时练练剑,喝喝茶,除了出不去这驿馆,还是挺惬意的。
秦隽常常写游记,画西境的风土人情。
若是有幸活着,就同箐箐说一说这西境的风土人情,他明明答应过箐箐,会带她游览山河的,可现下就是给她读一读游记,亦是奢望,每每念及此处,心中便隐隐作痛。
云渊下朝后日日都来找秦隽对弈,秦隽也不惧他是皇帝,总是赢。
两人日渐熟络,也会闲聊些琐事。
“平心而论,朕很欣赏秦尚书。”
“陛下谬赞了,外臣有很多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也有很多心计,陛下莫要轻信外臣。”
“秦尚书那日话中有话,今日朕已屏退左右,今日但说无妨。”
“外臣斗胆,知陛下有宏图之志,想同陛下谈一桩交易。自今日始,三年为期。初年,我助陛下除去肖敬丰,若外臣能做到,恳请陛下放使团三分之一人回晟,与晟国签定文化交流盟约;次年,我助陛下亲政,授陛下外臣毕生所学,若外臣能做到,恳请陛下放使团剩余大人回晟,定商贸盟约;最后一年,臣助陛下同摄政王冰释前嫌,恳请陛下放外臣回晟,仅此一愿。”
“秦尚书是大丈夫,为诸位大人求了护身符,独独不替自己求。”
云渊的脸上也出现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外臣知屡次三番拒绝云想公主,实属狂悖无礼之举,然外臣心有所属,难同公主结百年之好。西境国俗便是一夫一妻无妾,可见西境视此情此爱至纯至诚,外臣不敢亵渎。”
“秦尚书,你的交易很有诱惑,可你凭何认为朕有能力答应你这些条件。”
云渊捏着一枚黑字,左右把玩,神情有些自嘲。
他的母后恋栈权位,他的叔父把持朝政,他每日就像个木偶一样,坐在龙椅上,听几声山呼万岁和陛下圣明,这样的日子,如坐针毡,若他是个庸才也就罢了,可云渊偏偏是个有宏图大志的人。
秦隽用极轻的声音回答云渊,“因外臣知,陛下有一统天下之志。”
最后一子落下,秦隽又赢了。
“朕还是会日日同你对弈,其它的,朕现下答应不了你。”
话罢,云渊便起身了。
隔日,西境太后下了旨,撤了驿馆外的守卫,晟国使臣们可自由在釜昌城内活动。